蛊杀化境(219)
慢慢的,差异开始产生。人们开始产生怀疑,于是,他们编制了那套奇日偶日的谎言,为了圆谎,每日也绝对保证只有一个人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样又过了一些日子,但是问题还是不断出现。
余景洛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我的父亲,阳剑洛名撼,变得被尊重,被关怀,被人爱,而你,却被蔑视,被疏离,被责怪,是不是?”
洛名撼道:“你怎么会知道?”
余景洛道:“因为,即便是不知缘由,人们仍然愿意替他照顾孩子;即便是很久以后,人们仍然不愿意将他忘记。”
因为他,曾经付出真心,并且收获了真心。
梁懿,木白鹤、孔夏、莫虎,这些人,或者知道他的秘密,或者不知道,他走进了他们的生命,镌刻进了他们的回忆,并且,在那里永远地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岂能不被尊重,不被关怀,不被人爱?
余景洛心中突然升腾起无边的自豪。他的父亲,原来是这样的人,他何其有幸,身体里能流淌着他的血液!
他笑了起来,他肩膀轻松了很多,手脚也更舒展了。那个沉重的包袱,原来竟是不存在的。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我的母亲,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一次,洛名撼思考的时间更久了。
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爱上天下闻名的少年英雄,才知道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这个英雄竟然有着完全相反的两面,在一些日子里,热情四射,义薄云天,潇洒恣意,两人便鲜衣怒马,快意江湖;而在另外一些日子里,同样面孔的人却突然躲进了黑暗,腹黑易怒,小肚鸡肠,大家都不能忍受,她却不想和大家一样,总是硬着头皮,一边挨骂,一边轻言细语,使劲浑身解数,只为逗得他一个微笑。
她明明和他说过:“她也爱他,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模样。”
这句话,全世界只有她说过,说得那么真诚,无法不让人相信。
所以即便后来,她向他撒了那么多谎,他都完全没有留意到。只是,连他自己也不能细想,自己究竟是真的被骗,还是故意装糊涂。
但是,她不仅是个骗子,而且那么残忍,临死之前,却不让他好过,把真相用那样惨烈的方式铺陈在他面前,让他那样猝不及防,那般狼狈不堪……
余景洛不想和他争论对错,只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我究竟在你心里,算什么?”
这一次,他一刻也没有迟疑,因为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自己很多遍。
“儿子。”他笑道,似是自嘲。
不知梁懿从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她的演技如此精湛,竟然没有表露出一丝痕迹。
在那段怀孕的时期里,两人经常携手散步,她总是那样温柔地傍在他的肩头,让他和孩子说话,教育他做人的道理,向那个未成形的小东西介绍路过的花,穿过的鸟。
后来他被送走了,在梁懿呆望着前方的时候,身边的人总告诉他,夫人又在想少爷了。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即便是他,明明一心要除掉他,却也忍不住开始设想,这个孩子现在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后来,洛云府翻修,其中有一块风景极佳的所在,他想也未想,就吩咐下人在那里给那个孩子修建一处住所,并亲自绘了图,设计了筑建方案。他想让他做个不一样的少年,不要像自己那样辛苦,只需喝酒玩乐,随心所欲便可轻度此生。
后来,他回来了,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眼神和那个人一模一样,他有些怕了。但是即便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叫嚣着一定要将他除掉,他却迟迟下不去手。直到那一天,他看到他站在暗室里,那个人的衣服旁边,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不出手,事情或者就要朝着自己最不愿意想象的方向发展。
余景洛听完,也是不能言语。他原本以为这人对自己毫无感情,却不料他竟然也曾对自己用过真心。
但是洛名撼却不在乎地笑道:“你也不必得意,你已是将死之人,我很乐意让你高兴一点。”
“让我高兴一点?”
“我对自己的儿子尚且不上心,又如何对你产生什么深厚的感情。不过是,有些戏演着演着,就有些当真了。”
余景洛一笑:“你可真可悲。”
“我可悲?”
“不是吗?你为什么留着我父亲的衣服,为何不敢揭穿我母亲的谎言,为何现在,又否定曾经对我用过的那些心?这些问题,你自己是不是连想,都不大愿意去想呢?”
洛名撼有些震惊,好像被人把遮羞的布狠狠撕开,他孩子般矢口否认:“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