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教授,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是不是真的,只有他死,这么一个办法?”
“……”
“全世界有那么多追寻你们足迹的人,他们抽丝剥茧,刨根问底,想弄清楚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错吧?”
“没有。”
“那如果有人继续坚持,你打算怎么捂住他们的嘴?比如说……我。”哥撼沉下声,“我甚至不需要向你动手,只要把我儿子的研究继续下去,你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这一定是最好的复仇了吧。”
素意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这不是最好的复仇。”
“哦?”
“在我看来,如果你要复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些女婴成功生出来,繁衍一代又一代,然后发动你所有的力量要求社会重新树立三妻四妾、三从四德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样的观念,让世界重新倒退回一百年前甚至四五百年前那样的状态……”素意说着,脸上甚至带了笑意,“这样子,我真的死不瞑目。”
哥撼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这个丧子的父亲竟然在仇人面前屏住了呼吸。
素意朝他伸了伸双手:“这位先生,你的儿子其实拥有正确的理念和信念,但他实在是执拗又不合时宜。我不可能把他放在我的卧榻之侧,所以要除掉他这个障碍,只有两条路,毁掉他的信念,或者夺取他的生命。你认为,哪一个更好呢?”
哥撼的嘴唇颤抖,他的眼眶红了起来,他几乎要笑出来:“看来我还得谢谢你?让他带着他的信念离开?”
素意也笑了,微微弯腰凑过去,一脸神秘道:“其实,我也快了。”
“谁不想带着信念去死呢?”
她的声音带着点做梦般的呢喃:“你看,就连研究历史的你,都会说出要毁了我的事业这种话,丝毫不管你们一时的痛快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恶心的影响。而我,已经为了我的信念放弃了性命,我还能从谁那里汲取勇气继续走下去?我不如希雅、也不如席琳,我走不动,所以我想在一切开始的时候离开,而且离开得有价值,谢谢你,哥撼先生,你的儿子非常适合在下面陪我。”
哥撼腾的站了起来,可急促喘息了一会儿后,却又缓缓坐下,抱住了头,没多久,就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哽咽。
素意冷眼看着他,丝毫不介意补一刀:“聪明如你,哥撼先生。你既然已经料到哥羽的研究会挡我的路,就应该料到我会有所行动,你了解我的,我来自伊甸园,不是红十字会,我们已经是为了目标能发动战争的人,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我不会对哥羽动手,难道你真认为我应该感激他把我挖出来吗?”
“别说了。”哥撼咬牙,“我不是来听这个的!”
“所以说,最开始你果然是在等我的道歉吗?”素意眼前晃过哥羽的尸体,他的身材远比别人清秀,可躺在病chuáng上时,依然显得沉重而高大,却已经没了生命的气息。她手抽动了一下,那儿有划开喉咙的感觉……“我可以和你说抱歉,但不是因为我对哥羽做的,而是因为现在我对你做的。哥撼先生,按理我不应该对这么悲痛的你再说出那些话,我道歉。可是你的放任确实也导致了哥羽的死亡,这是必然结果,没有如果。”
哥撼痛苦的低吼了一声,他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素意,转身往外跑了两步,可在感应门打开时,他却qiáng自冷静了下来,背对着素意深呼吸了几下,回头顶着满脸泪痕对她道:“我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复仇了。”
“嗯?”素意勾起嘴角,作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就是你没有死,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失去了自由,活着看到你不抱希望的我们打造出你期待的世界,甚至更好,而你,只能看着……”
素意听着,笑容越来越真实:“哎呀,这样真好,想想确实……心如刀绞。”
哥撼苦涩的笑了一声,踏步走了出去。门外,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叫蒋桦,黑发黑眼,亚洲血统、文质彬彬,雪肤红唇却又不显女相,很是顺眼,此时他显得有些紧张,但qiáng自镇静:“樊教授,以后不要这样了。”
他是素意的律师,律政新星,尚没有很出挑的成绩,也没有很硬的后台,是她在一堆金牌律师哭着喊着给她辩护的时候坚称自己没律师,然后议会按照流程要给她指派律师的名单中,她随便点了一个。
看起来对自己很不负责任,但是这样的小律师她用着很顺手。
蒋桦一脸认真:“你不应该见他的,要见也应该我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