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簸箩零钱,零零碎碎的用皮筋儿扎起来,正好六贯,这里面没有残票,更不会缺个十文八文。
没人会讨杆子爷的便宜。
也不敢。
四太太将扎好的钞票放进随身的五斤牛肉gān袋子里,又从里面取出六张印了这一代羿瑾女王的一贯面的票子递给江鸽子。
江鸽子接了钱,也不数的就随身揣进兜里。
看古籍里形容那些杆子爷,那叫什么日子,十里之内,税金都归他不说,婚丧嫁娶,都要返给杆子爷喜钱,朝廷月月给零花不说,年底还有大红包。
现在呢?那基本是啥也没有了。
几百年里,那些老杆子爷儿,就是被透明,被无视,被一种叫时代规矩的刀子,慢慢的消磨殆尽。
江鸽子是外来者,他倒是没有那些杆子爷的失落感。
自给自足不是应该的么?
一个月出摊子十天,江鸽子月实收入六十贯。
旁人算他的收入,是有成本计算在里面的,比如,一斤牛肉多少钱,做成牛肉gān多少钱,调味多少钱,他东西实惠又好吃,给的又多,街坊们就给他算了个一斤牛肉gān至多三五文的利润。
那么,街坊看江鸽子,也就是月入个六七贯,年入七八十贯钱的意思。
他这份收入算得上是多,却也不过分。
码头上有高等教育的技术工,大概也就是这个收入。
其实,街坊们算的账目,少算了江鸽子好多笔。
除了卖牛肉gān,为了收入合法合理,江鸽子一般会在年初那会,从游戏里揪出一些种羊送到附近的村子,寻了羊倌儿放。
到了年底,母羊生的羔子归羊倌儿,他将羊又统一收回来,找到屠宰场去收拾,检验合格之后,趁着年节,再统一卖给附近的大企业后勤做福利。
因此,私下里的账目,江鸽子少说一年也能靠着牛羊猪肉,能有个两千逛上下的意思。
还是实收,他是没有成本的,那游戏里,什么都能往外拿,还会每二十四小时刷新一次。
也许正因为一切得来容易,江鸽子如今才活的无jīng打采,没有任何奋斗目标。
chūn雨还在下着,四太太帮着江鸽子收了摊子,有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一直到江鸽子发现了,这才问她:“嫂子,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呗,别的不说,用钱能解决的,那都不算事儿,咱俩家什么jiāo情?”
四太太顿时觉着暖心无比。
她笑笑,脑袋微微侧着,有小秘密一般的低头小声说到:“鸽子,你哥昨晚上吃饭的时候,叫我给你提个醒……”
江鸽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提醒?”
四太太拿起毛衣针,挂了两根线,一边勾连,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原来家里那个舅舅……他去年年底就出来了……”
江鸽子一愣,半天儿才想起这身体的原身家庭。
那些记忆他有,即便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也觉着痛彻心扉。
所以尽量不去想。
数九寒天,一场大雪,被亲姥姥,亲舅舅赶出家门,无依无靠,满身凄凉。
那孩子当年瘦瘦小小,怯懦柔弱,他哪里来的爬墙杀人的勇气跟力气?
后来的那些说法,亦不过是街头巷尾的杜撰罢了。
真相其实很残酷,那年冬天,瘦弱的孩子跌跌撞撞的从家里被赶出来,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后来,他是被喝醉酒的江坝头,拖进小树林糟蹋了之后,生生掐死的。
这也是江坝头一辈子为什么不成家的原因,那个王八蛋,他是个变态!
前身死了之后,这才有了自己的穿越时空,上了这孩子身这件事。
至于江坝头与他的关系?
说来好笑,江坝头以为他是鬼,是怪物,是幽魂。
他被自己威胁的给办了收养手续,而最后从元宝河摔下来,纯属他自己不想活了,喝酒壮胆寻死不成,江鸽子硬生生又帮着他拖了半年,才允许他咽气儿的。
其实,真没那么多的故事。
有时候,生活在人间,表皮之下,谁知道包的是哪一泡大粪?说出来,这可都是恶心事儿,如果不是四太太今天与他提起这些旧事,江鸽子都懒得想起过去。
“出来就出来吧,难不成我还得给他净街放pào?”
江鸽子心里一阵恶心,语气便低沉下来。
四太太停了管不住的手指,她看看外面的雨帘子,好半天儿才有些腻歪的说:“我哪儿是说这个呢!我是说,一号院的老赵家,他家那个死了丈夫的二闺女赵淑,你认识吧。”
“赵淑?”
江鸽子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在长途车站接货口,肩扛大包健步如飞的女人。
然而他也不熟,没有jiāo情,没打过jiāo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