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第一部)(44)
那两张陡然变色的脸看在长生眼里,心中更是复杂。小王爷到底是个善良的人,还是个绝情的人?
本想说出些挽留的话,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宫弦二人黯然地跟他们道别后,便离开了赤湖。
“这下好了,你大喊大叫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卫沧澜转身就往赤湖走。长生连忙跟上去,憋了好一会,还是问他:“这么刺激他们,真的没问题?”
“要是连这点都承受不住,七哥又怎会挑了他们来?”他冷笑,“不是我的人,何必好言相待?”
长生愣了愣,不知怎地,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我是你的人么?”
卫沧澜看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勾起恶劣的笑容:“笨得叫人哭笑不得偏又常惹是生非,明明连三字经都背得艰辛万分偏还要偷偷去背那艰涩难懂的罡天诀,妄图在我面前出风头……”
“你,你知道?”长生大惊。
“……你方才在华宵面前使的不就是罡天破?”他似笑非笑。
“啊?……哎?!”一脸完全没意识到的表情,让卫沧澜笑得更凶狠:“方才我说的第一个形容,简直再贴切不过!”
长生倍受打击。
“如果你不是我的人,我定然每天这么骂你,”卫沧澜冷哼。“现在明白了?”
长生苦着脸,算是接受了这个不算让人愉快的事实。
离天色全黑还有一段时间,两人找了块偏僻的地方坐下来,拿出干粮,边吃饭,边作休整。
夕阳已经铺洒了半边天空的橙黄,连芦苇的银絮都染上了霞色。长生啃着干粮,忽然开口道:“今年中秋,小王爷不回京城?”
对方半抬眼皮:“怎么?”
“……只是怕你寂寞而已。”他低低地说着。他没有了亲人,可以不在乎,可小王爷的亲人毕竟还都健在,中秋团聚难道不是应该的?
卫沧澜哼了一声,没接话。就在长生觉得自己未免太多管闲事的时候,他才答了句:“回去做什么,跟谁团聚?”尽管没直说,里面的怨恨却毫无保留的袒露出来。
长生想了想,忽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过如何?”
卫沧澜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掰下身后的一根芦苇,打着结玩儿。要不是夕阳的光线泛着红,长生也许还能看出那张白皙脸上的粉色。
“芦苇不是这么玩的。”长生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着急地伸手过去帮忙,卫沧澜愣愣地松开手,想让他接手。可早已溃烂的苇杆哪还用得上,长生啧了一声,又摘了几根新鲜的苇杆,开始变戏法。
“我娘教我编过好多东西……”习字时显得笨拙的手,此刻灵巧异常,没几下,便弄出了个活灵活现的蚂蚱。扔给小王爷的时候,对方还被吓了好一跳。
长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开始羞恼的小王爷不服输了,拽着本不应该比自己聪明的伴读,非要他教会自己,长生又摘了几根,嘻嘻笑着手把手地教对方。
小王爷到底是个聪明人,没多会就学会了做法,两人拎着自己的蚱蜢,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没多久就笑成一团,累极了,又蜷成一团,互相依偎着就睡了过去。
当然,睡过去前,精明的小王爷不忘拉出两个小鬼来替自己放风。而那个温暖的家伙,自然成了再舒服不过的暖炉。
天色全黑的时候,两个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爬上了高树,隔着老远的地方,探望向早上曾经进入过的院子。
多亏了胡庚年的奇怪喜好,那满园的柿子成了他们极容易寻找到的目标。两人蹲守在树上,等着对方的出现。
没几天便是中秋,只差了些缺口的月亮洒下极为温和的水色,落在院子里的那个青衣人身上,却只显得寂寥。
他手里拿着壶酒,似乎是那个珍藏的柿子酒,从他坐在院子里的那刻起,就一直不停地豪饮,一壶又一壶。
树上的柿子太过成熟,终于承受不住地落地,啪嗒一声,摔得稀巴烂。
青年开始笑,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长生有些后悔为什么选了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他侧脸,脸上那道泪痕看得清清楚楚。
让人几乎无法下手去夺其所爱。
青年醉了,倚着石桌,全身瘫软无力。一个白衣人走进院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扛起。青年猛地甩开他,从腰中抽出一把短匕,猛地就刺向对方要害!
“喝!是华宵!”长生立刻认出了那人,低呼。
华宵并无惧色,抬手就抓住了对方的利刃,胡庚年却在同时又出一招!
眨眼地功夫两人就过了十招,迅猛而又犀利,完全不留任何余地。躲在树上的两人看得背脊发凉:原来早上的过招根本没使出他们的真正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