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兰偷偷挑起帘子,目光跟着司徒雪融的背影,不把那么虚弱的人强行拉回马车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由着他了。
昨晚临行前,司徒雪融很是艰涩地想要同他说些什么,「此番前去,艰难险阻不比寻常。我……」却只是几个字,剩余的就说不下去了。
凤兰便故作轻松笑笑拍拍他:「没事,我不会阻着你施展你的宏图大计,只是不要太过拼命,很伤身体的。」
他太知道司徒雪融了,又怎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他确实没司徒雪融那么悲观。毕竟之前也遭遇了那么多困难和危险,却都还活得好好的,这次为什么不能仍旧是有惊无险?他要向雪融灌输乐观的信念才行。
午间在河边停下饮马的时候,司徒雪融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刘青悄悄对凤兰道:「还是让将军回车里休息休息吧。」
司徒雪融大概也知道撑不住了,就没有强留。上了车,凤兰就发现雪融的身子很烫,脸上却仍旧没有血色,喘息困难。
「发烧了为什么不说?」凤兰暗骂自己粗心。
他扶着雪融躺下之后,立刻跳下车去后面拿药,谁知拿了药回来,司徒雪融竟然已经昏死过去,嘴唇上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暴露了他这些日子隐瞒的东西,凤兰抓起他的手,手心里淌出尚未干涸的血。
他什么时候开始吐血的?瞒了自己多久?凤兰脑子里一片混乱。
找军医看脉,答复无非还是无可奈何。
直到深夜,雪融仍旧没有醒,赫连渊在帐外又逮着刘青翻旧帐,凤兰在帐里,除了守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束手无策,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看着他的病情一点点加重,却毫无办法。
第17章
次日司徒雪融醒来之后,所有人都一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赫连渊每日仍旧拿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来找他,凤兰也仍旧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挺进北漠的过程,不算是险阻重重。
北漠没有了罗琛,其余几员将领虽然勇猛,倒也算不得赫连渊与司徒雪融的对手。只是攻入都城陌阡费了一些时日,但最终还是打了进去。
北漠王被迫带人跑到了大漠之中,却久久徘徊,似是企图伺机卷土重来。
华都大军虽进入北漠王都,却不曾扰民。
北漠历代游牧,政权散乱,本来就汇集许多各地之人,对这是谁的天下也不在意,也不若华都百姓一般胆小怕事。因而大军入驻没多久,商贾小贩又继续开店吆喝,街道熙熙攘攘,都城完全没有一点颓废之象。
大军在陌阡休整,几乎已经大功告成,只静候北漠王反扑,消灭其最后的锐气。
这已是完成司徒雪融的心愿了。收复失土,打进北漠都城,他都已经做到了,在吁了一口气之后,却也怅然。
成功了……然后呢?或者说,成功了,那又如何?本来就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天下苍生,如今只算是一桩心愿得了,倒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华都将士们自然还是群情激动的,自从驻扎入陌阡之后,已经狂欢了多次,每次都是赫连渊主持,司徒雪融则很少露面。他近日里常常昏睡很久,醒来之后,连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许久才能想出来。
虽然每次醒来皆能看到凤兰在身边,可是他想要看到的,不是他挂着无法掩藏的疲倦守着自己的样子,他想起曾经,凤兰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闪闪亮,有那么多鬼主意,笑得无忧无虑。
是自己让他开始有心事,是自己逼迫着他,从那样天真任性无忧无虑一点点变得需要隐忍需要哀愁。要是不曾心系天下,会不会比现在幸福得多?说到底,到底是自己拖累了他,却连一句道歉都无从出口。
凤兰感觉距离正变得遥远,他和司徒雪融的距离。最近雪融就算在醒着的时候,也常常出神,很少和他搭话,虽说赫连渊和大家都在庆贺胜利,他似乎也开心不起来。
凤兰因此郁闷了几天,最近雪融在想什么越来越难猜,而且离得那么近,却感觉那么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凤兰委屈,心想在你心里到底是天下还是我重要这种事,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你居然还要疏远我?不行!
恰逢北漠传统节日「安合」,取「幸福安康百年好合」之意,适宜嫁娶。
安合的晚上,都城有盛大的庙会灯市,凤兰想总躺着对身体也不好,就硬是拉着雪融去看。司徒雪融近来难得见凤兰兴奋,当然不可能反对,两人换了当地服饰,是夜偷偷去了街上。
街上一派喜气洋洋,华灯初上,拎着烧酒的豪放男人、扎着羊角小辫的童男童女、精心打扮的少妇姑娘、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老公公来来往往。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只要碰上,自然纷纷道喜,小贩更是抓准机会拼命吆喝,各大酒楼装饰得五颜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