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污染了!”曼施坦因嘶哑地说。
施耐德把刀抛入瓷盘中,刀上血色狰狞:“是的,我被古龙的血污染了。”伤口迅速止血,肌肉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生长。
“只有十万分之一的人在接触古龙之血后能平安地进化,我居然是那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我能从海底生还,是因为在吸入龙血的瞬间它已经开始激发我的潜能。但我并不是完全够格接受龙血的人,它把我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一面强化我一面摧毁我,我已经在剧痛中忍受了十一年。学院中最有可能堕落为死侍的人并不是楚子航,而是我。我不是不敢下潜,而是我的身体无法承受。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个垂危的病人,如果不是因为被龙血侵蚀,我早已经死了。”
“校长知道么?”
“他知道。学院为我制订了专门的医疗方案,我每年都换血,但龙血是永远无法清洗干净的,我剩下的时间是个未知数。”施耐德敲了敲自己的心口,“我在心脏血管旁安装了起搏器大小的一枚炸弹,一旦我失控它就会爆炸,我会在轻微的爆炸声中忽然倒地,不会给你们任何人惹麻烦。”
“对自己也这么残酷么?”曼施坦因低声说。
“对别人残酷的人,先得学会对自己残酷,否则只是懦夫。”施耐德缓缓地说,“很多人都以为格陵兰事件之后我会永远不再执行任务,只是缩起来做研究,因为在那次事件中我失去了六名学生,自己也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他们觉得从地狱里捡回一条命的人应该好好珍惜生命,但我选择出任执行部部长。我是格陵兰团队的最后一人,那些生命如花一样正在盛放的年轻人都死了,而我活了下来,如果我是个懦弱的蠢货,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如果恺撒小组重蹈格陵兰小组的覆辙怎么办?你还能忍受多少学生在你面前死去?”曼施坦因问。
“这是人类和龙类的战场。战场就是如此,无谓的仁慈只会害死更多人,冲在你前面的第一个战友倒下了,但你来不及惊恐和悲伤,更不能吓得扔掉手中的武器蜷缩起来,你只能吼叫,呼喊其他人跟你一起往前冲。你脚下的每一寸距离都是前面那个倒下的家伙用命换回来的,你现在停步,他就白死了。第二个人倒下了,你继续吼叫……第三个人倒下了,你还是吼叫……开始冲锋了就不能回头,只有两种结果,全军覆灭或者冲入敌阵!但对懦夫来说只有一种,就是全军覆灭!”
曼施坦因盯着施耐德那双狞亮的眼睛,沉默良久:“朋友,你越来越像校长了。我有种错觉,是校长在我面前咆哮说,‘我是狮心会的最后一人,只要我还在战斗,最初的狮心会就还没有结束!。”
“他这么说过?”施耐德皱眉。
“没有,他不会这么说话,但是给我这种感觉。因为汉堡港的事故,第一代狮心会全军覆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是靠着仇恨支撑才能活到今天吧?表面上看来是个风骚的老男人,内心里是头受伤的虎,无时无刻不在磨砺牙齿。他要灭绝龙族,阻碍他前进的人都被铲除,如果校董会成为绊脚石他会把校董会也铲平,他做得到。你们越来越像龙类,人味儿越来越淡。”
“什么意思?”施耐德冷冷地问。
“坚忍、执著、残酷、凌厉,这些与其说是人类的美德,不如说是龙的天赋属性。作为战士而言,龙就是那么完美,而人类天生就懦弱,会犹豫会恐惧,也会放弃。但你和校长却不能容忍自己有人类的缺点,你们强迫自己像龙类一样冷酷无情。你们这种人会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孤独,孤独强大得像龙一样。”
“要跟恶魔作战,就得先把自己变成恶魔。”
“可这样即使你赢了又如何呢?那不是你的胜利,而是恶魔的胜利。”曼施坦因说,“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现在要不要听听我的?”
“恺撒小组还在等着我下令。”
“很快就能讲完。不是什么秘辛也没有曲折的情节,是关于我和我那个神奇的老爹。”
“你不提起我很难想到副校长是你父亲。”施耐德说。
“是啊,作为父子我们完全没有共同点,站在一起拍照都有点勉强。我已经开始谢顶了,而他还像个牛仔那样在脖子里系着花手帕。”曼施坦因缓缓地说,“其实我跟他的关系说不上融洽,也没什么父子亲情。他从小就抛弃了我和母亲,他一辈子都是个牛仔……准确地说是头公牛,走到哪里都想摁倒小母牛。我不知道他有过多少女人,我母亲绝对不是他最爱的那个,我能生下来大概是避孕失败的结果。我来到这所学院之后才跟他相认……也不能说是什么相认,他自称我父亲要跟我喝一杯的时候,我把酒泼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