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日提起了琼果,竹生想起几十年没有见过的小乾坤。听她提起,冲昕微笑的去拉她的手,两个人眨眼间就在另一个天地里了。
竹生抬头,满眼是粉红色的花,花瓣飞舞如雪。这棵树,真是久违了。
小乾坤中亦已是黄昏,云霞烂漫。竹生极目远眺,道:“变大了?”
冲昕点头:“结婴时,扩张了很多。”
竹生望着远处的雪山,道:“变了很多。”的确变了很多,灵湖扩大了,湖心多出一个小岛,岛上竟然生出了一大片翠绿竹林。
“是映玉竹吗?”她问。
“是。”冲昕道。
映玉竹要生在水中岩石上。最初小乾坤中并没有水域,不适合映玉竹生长。后来冲昕为竹生辟湖,小乾坤是两个人亲昵之地,映玉竹有伴生的缠玉蟒,虽是畜生,也略通灵性,冲昕便没将映玉竹移进小乾坤里来。
“缠玉蟒呢?”竹生问。
“到寿限了。”冲昕答道。
缠玉蟒名字好听,其实只是低级灵兽,虽有些微蛟族血脉,但已退归蛇属。那条缠玉蟒伴着映玉竹,已经活了四百多年,算是寿终正寝了。
竹生点点头。人也好,妖也好,兽也好,都有归去的一日。
她走到湖边,看到湖中有鱼,道:“你养了鱼?”凝目看去,想看看冲昕在这灵湖中养的是什么珍稀鱼类。
那鱼群中的鱼,个个腹白脊黑。竹生怎么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凡来,随口道:“这是什么鱼?”
“不认识了?”冲昕道,“便是炼阳峰山涧里的草鱼。以前你常说,这鱼刺多不易食,煮汤却极是鲜美。我记得你很是爱喝。”
竹生望着湖中鱼儿游弋,没有说话。
冲昕从身后抱住她,轻轻的道:“从你走后,这里……就再不一样了。
竹生的眼睛渐渐酸涩。
她想把长天宗的那段过往忘却,那段过往却总是不经意的便拂过回忆。有许多不愿,不甘,不愉快和疼痛,可原来……也不全是不愿、不甘、不愉快。
她在他怀里转过身,微微踮起脚,吻他的唇。
他的唇薄薄的,他的鼻梁挺拔俊秀。
竹生觉得,她最幸运的,便是在他还真正年轻的时候便遇到他。彼时他尚如一张白纸,她在这张白纸上便留下了属于她自己的色彩。这斑斓色彩成了他年轻的生命中的重要部分,牵动着他和她,在分别许多年之后,还是又走在了一起。
冲昕把她圈在怀中,低头吻去。
夕阳落下,两个人成了黑色的剪影。
一个影子把另一个影子推到琼果树下,两个影子缠在一起分不开。
树梢不断的摇曳。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像雪。枝头不断的盛开新的花朵,这粉红的雪便一直不停。
竹生睁开眼,一片花瓣飘落在她的唇上。她噙住那花瓣,搂紧他的脖颈,迎上。冲昕低头,含住了花瓣,含住了她的唇。
竹生缠紧,身后抵着树干。
他的每一次发力,便是一阵急雪。
“冲昕……”她呢喃。
急雪忽然变成暴雪。待这雪终于停下,他抵着她的额头,唤她:“竹生……”
两个人的唇又吻在一起,不想分开。
才重逢,又将要分别。或许数年,或许直到十年期满,离开秘境。
他和她虽然都不舍,却也不惧。他们都还年轻,大道之上的磨炼还将有许多。既已决心在一起,生命还很漫长,不争这朝夕。
月上中天的时候,冲昕牵着竹生的手,带她去看了那冰川。林立的黑色石碑让竹生后背生寒。
“这算什么?”她问,“收集品吗?”
冲昕沉默的摇摇头,带她到了一处石碑旁,拂开了冰川上积雪。竹生看到了红裙白发的老妪,她叫芷姬。
“我见过她……”竹生盯着她。
她是亲眼看着她在长天的怀中逝去的。她在临死前,还曾问过长天一个问题。竹生那时站在门边,看得清楚,听得清楚。那个长天还抬起眸子,同她四目相接。
他的目光中没有悲伤。
“最早看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我全不认识。”冲昕望着芷姬道,“现在,我知道他们中很多人的名字。”
竹生望着他的侧脸,牵住了他的手。
冲昕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有些事,想告诉你……”
他把冲祁讲给他的关于魔君的事都告诉了竹生。
竹生沉思了一会儿,道:“所以,他算计好了时间,在这个时候转生?”这个“他”指的是长天。
她问:“之前一万年都干嘛去了?”
冲昕答不出来。
竹生又问:“不能趁着魔君的封印未崩之时,就先做些什么吗?”
冲昕答道:“不知道。得等我成为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