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
他于是也闭上墨绿眸子,静静陪她。
在官方的记录中,竹生会被称为“澎王”,但无论是她的追随者还是民间的百姓,都更喜欢称呼她为“竹君”,“玉将军”或者“碧刃王”。
关于竹君的姓氏名字,又叫人犯难。竹君名“竹生”,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姓氏呢?
被问到此事的范相只道:“殿下无姓无氏。”
史官目瞪口呆:“那……吾等该如何录载?”
范相微笑:“照实录,即可。”
但范深因此被提醒,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使人唤来了七刀。
七刀也没有姓氏。
范深对七刀道:“你如今也是振威将军,名字要载入国史,当有个正经的姓氏了。”
七刀不在意:“姐姐也没有姓氏。”
范深道:“正因她没有,所以你得有。”
七刀一点就透,他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先生赐我个姓吧。”
范深道:“姓氏,代代相传,承继香火,你还是自己好好选一个。”他说着,将一本《百家姓》推到七刀面前。
七刀随意翻开,看了眼第一页第一个姓氏,道:“就这个吧,赵,以后我就姓赵。”
范深问:“名何?”
七刀想了想,道:“赵七刀?”
范深揉揉额角:“我赠你一名吧。”
七刀欣然道:“请先生赐名。”
范深看着他,道:“我愿你,能一直伴在她身边,以你的刀,为她开疆拓土,为你自己立下不世功勋。故此,我以‘锋’字赠你。”
七刀低头细品,极是喜欢这个“锋”字。
范深却接着道:“但我还希望你明白,日月之下,星辰无光。你我效忠之人,烈如骄阳。她行事,从来都有自己的原则,任何触犯了她底线的人,都不会得到原谅。我望你牢记这一点,故,赠你‘敛之’为字。”
七刀向来尊范深为半师,听他如此道来,眸中光芒闪动,深深拜伏。
“多谢先生。今日起,我便是赵锋赵敛之了。”
从此,振威将军赵锋有了可以录载在纸面上的大号。后来的人自是称呼他为“赵将军”,但一路同行过来的老人们,还是喜欢叫他七刀。
比起“赵锋”这个常出现在史书中的大号,后世那些关于竹君的稗闻野史,特别是那些粉红色的艳史,格外的钟爱“七刀”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号。
夏至过去之后,白日开始变短,黑夜逐渐延长。虽然住在舒适的宫宇中,但竹生的作息从来都如在军中那般自律。因她的这般自律,她的人都养成了凡事皆守时的好习惯。
所以当有一日清晨,范深等人在书房中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竹生才出现,众人不免感到意外,甚至暗搓搓的猜想是不是赵锋将军昨夜里从城南大营归来了,才累得竹君晚起?
竹生哪知道这些汉子们内心中也熊熊燃烧着八卦之魂,她是身体有了不适。
竹生八岁被带至长天宗,又是服用丹药,又是催长身体,更不要说以秘法将三昧螭火从冲昕体内渡到她的身上。种种经历,都非常人能想象。从那时起,她慢慢长大,却一直比别的女子少了一件麻烦事。因为身体强健更远胜常人,竹生自己并没有在意过。
但实际上,竹生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却还从未来过葵水。
昨夜她做了一夜的梦,梦中白色的是螭火,红色的却像是一片血海,早上醒来便发现污了衣衫床褥。
被三昧螭火阻断了许多年的赤龙,终于又复了生机。
女子初葵,总是有些不适。那种自身体内部产生的酸软隐痛,便是竹生也无法避免,难得的误了了时辰。
那日上午她处理完公务,便回了寝殿休憩。她很少白日里入寝,因为身体情况特殊,在那里躺得久了,竟也渐渐困倦,迷迷糊糊睡去。
忽而又醒来,有只没有温度的手在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她扶住那手,对上苍瞳墨绿的眼眸。
对视了片刻,她放开他的手。苍瞳在她身边躺下,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的身体没有温度,但他放在她小腹的手忽然发出热量。
竹生望着窗外屋檐下垂着的铜铃,慢慢的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第二年的春天,翎娘带着儿子来到了平京城。竹生亲自出城去迎她。
翎娘的儿子乳名牛牛,生得圆滚滚的,简直就是三头身的阿城,竹生见到他就喜欢得不得了。她抱孩子的姿势熟练流畅,令才升级当了一年母亲的翎娘都感到意外。
竹生身为国主,她出迎范翎,便是微服出行未用任何仪仗,于礼也是不合。但同时也表明了她对范翎的看重。
范翎若只是范相之女,杜将军之妻,众人也就把这当成是竹生的私事了。但范翎偏偏却还有另一重身份——她是才卸任了的涪城城守。有了这一重身份,竹生出迎范翎,众人便不能假装不知道了。非但不能装,还必得表达出他们对范翎的热情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