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因为牟峰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陆浩然的心情也跟着起了点小小的涟漪,他的语气不自觉带着点怀念,看见路过的那些三两成全小学部的孩子们走过眼神也柔软了几分,而接着他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就是那种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人,特别真诚也特别好玩,我以为我能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毕竟我们俩一直一个学校一个班,我光是看他后脑勺都快看腻了,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和我说他哥哥要带他去Y市生活了,然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他经常给我往家里打电话,和我说那些新家人对他特别好,我听了也很高兴,因为他以前真的过得不怎么样,现在能有人这么对他,我真的特别高兴,但是我要上课,他也需要,他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和以前特别贪玩,一刻也坐不住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他还总是偷偷和我说怕家人对他失望,就算他的家人什么也没有要求过他,可是他还是很紧张,怕辜负了他们对自己那么好……”
“我听了就安慰他,我说就算做不好也没事的,可是他和我说不行,他以后要帮他父亲接班,这样他父亲他哥哥才能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他要更争气点……那时候我就明白他真的很辛苦很累,而且他还偶尔而会和我说他被一些看不起他被收养身份的人嘲笑欺负的事,我听了就更难受了……”
因为陆浩然的话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酸涩了起来,牟峰压根没见过郑荣山年纪还小的时候的样子,可是光听陆浩然的描述都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艰难而辛苦的蜕变过程,而陆浩然也眼睛泛红地冲他笑了笑,平复了下情绪才继续道,“我特别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我也觉得按他的性格一定会做的很好,所以那时候我爸爸因为在海关涉嫌贪污被抓起来,我妈妈逼着我让我去找他家里人帮忙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想开那个口,我爸爸确实贪污了,他去坐牢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妈哭成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我绝对又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知道了一定会和我一样着急,甚至可能真的会去求家里人帮我……”
“他的哥哥我见过,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明事理,小山真的帮我去求他们,估计他哥哥也不愿意拒绝他,可这样一来,一件原本就特别不好的事情却要让我的朋友去为我承担责任,这太荒唐了……郑小山已经不是郑小山了,我也不能把他当成能和我整天胡闹的郑小山了,我需要去承担我的家庭交给我的责任,他也需要……”
“他讨厌我,不想再见我了,都很正常,故意去伤害他的是我,也是我先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所以你不用再继续跟着我了,他现在有你这样一个愿意为了他跑那么远来找我的朋友已经够了。”
陆浩然的最后一句话说完牟峰就愣了,他挺想开口安慰安慰面前的陆浩然,因为他确实看上去挺难过的,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郑荣山的开心而开心,为郑荣山的难过而难过。
这样纯粹的友谊比他对郑荣山的那种见不光的丑陋想法要光明美好上太多了,而略显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牟峰伸手把自己的卫衣拉上去些,接着又指着自己后脖子的那个蝴蝶刺青冲陆浩然问道,“诶,这个东西,你看见了没有?”
“恩?这是……刺青?你干嘛弄这个啊……”
“哦,因为我这儿原来有个疤,是被我爸用台灯砸的,碎片扎进去留下个大口子,我觉得特别难看,就随便弄个东西挡挡。”
眼神特别坦然地就笑了起来,陆浩然神情错愕地干站着,不明白经历过这种事的他是怎么做到能笑的这么没心没肺的,而低着头的牟峰把衣领子整理一下又特别诚恳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因为自己爸爸是贪污犯,所以就觉得自己不该和郑荣山做朋友了,可是我爸爸还是家暴狂呢,我不是还照样使劲往他跟前凑吗?你刚刚什么都说的挺对的,但是你说错了一点,他还没把我当成他的朋友呢,所以啊陆浩然,你就行行好,赶紧给我们制造个机会吧,你们俩一和解,万一他心情一好就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呢……”
——“恩,要是事成了我就请你喝可乐吧,怎么样?”
……
位于Y市城郊的叁斋轩棋社今天照例被省里的这些老领导们包了下来,一群上了年纪,却依旧地位颇高的王老,刘老们业余生活就爱带着家里小辈来这儿下两局棋。
这明面上是这些领导们的爱好消遣,其实也有将视作接班人的儿孙们带出来接触下同辈年龄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