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经沙场的人何其敏感,沈璃当即一睁眼,双眸清凉的望着传来声响的地方,只见一个布衣少女从院墙外探出个头来,左右一瞅,动作笨拙的爬上墙头,但骑在墙上她又不知该怎么下来,最后急得没法,身子一偏重重的摔了下来。
摔得结实,沈璃心想,这么笨还做什么贼啊,东西没偷到能将自己先玩死。
那姑娘揉揉屁股站起来,径直往屋里走,沈璃悄悄退到暗处,却见布衣少女找出了扫帚和抹布,沉默又利落的打扫起屋子来,待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擦桌子,然而擦着擦着她的眼泪便开始啪啪的往下掉,最后趴在桌上大声哭了起来。
沈璃费了大力气才隐约能听到她嘴里呜咽着什么“再也见不到了”之类的话,这约莫是喜欢行云的姑娘吧。沈璃心里正琢磨着,却见那姑娘哭够了,自己用抹布将落在桌子上的眼泪一抹,转身欲走。
正适时,过于专心打量她的沈璃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躲起来,两人便打了个照面,对视了许久,沈璃本想着如今自己被打回原形应当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哪想那姑娘竟径直冲她走来,嘀咕道:“行云哥真是,拔了毛的鸡怎么还放出来跑呢,可得赶紧炖了。”她一抹泪,”也算是给你做顿告别饭吧。”
做你大爷啊!谁要你多管闲事啊!沈璃闻言大惊,她现在法力全无,要真拿锅里一炖了那还了得!她扭身就往屋外跑。姑娘也不甘示弱拔腿就追:“哎呀,跑脏了不好洗!”
沈璃此时真是恨不得喷自己一身粪,她愿意脏到死好吗!
沈璃体力不济,好在那姑娘动作也挺笨,她占着一些格斗技巧险险避过了几次夺命手,然而两只爪始终跑不过腿,眼瞅着身后的姑娘追出了火气,要动真格了。沈璃扑扇着翅膀欲飞,但没毛的翅膀除了让她奔跑更艰难以外根本什么作用也没有!沈璃是连钻狗洞的心都有了,偏偏行云这院子修得该死的扎实,墙根别说洞了,连条fèng也没有!
她从没感到这么多的难堪、悲伤和绝望,她发誓!血誓!若今日她被当鸡炖了,她必成厉鬼,杀上九十九重天,劈头盖脸的吐天帝一身血!若不是那通婚事,她岂会落到这个下场!
脑中的话尚未想完,翅膀一痛,布衣姑娘大力的将沈璃拎了起来,双手扣住她的翅膀,任由沈璃两条腿如何挣扎也没有松手。
“哼,你这野鸡,看我不收拾你。”姑娘逮了沈璃便往厨房去。
沈璃几乎快把骨头都挣断了,当被摁到案板上的那一刻,沈璃恍然忆起以往在战场上她对敌人刺出银枪之时,原来……弱者是这样的感受……
“唔,这是在做什么?”
男子平淡的声音不适宜的出现在此刻。
沈璃不经意的一扭头,在生死一线之间,青衣白裳的男子倚在门边,背后的光仿似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慈悲的光晕,菜刀在沈璃的眼前落下,嵌入菜板中,也隔断了她的视线。
布衣姑娘一反方才凶悍的姿态,双手往后一背,扭捏的红了脸:“行云哥……我,唔,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个鸡拔了毛,再不炖就死了,到时候不好吃。”
沈璃连抽搐的力气也没有了,真如死了一般躺在菜板上。
“这只不能炖。”随着话音落下,沈璃被抱进了一个暖暖的怀里,淡淡的药香味浸满了鼻腔,她竟恍然觉得这味道好闻极了。
“啊……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临走前给你留个什么东西……”布衣姑娘手指在背后绞在一起,眼眶微微泛红,“明日我便要随爹南下经商,可能、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行云哥……”
“唔,平日里我也没怎么见过你。”行云声色平淡,布衣姑娘眼泪积聚,脸颊也红得与眼眶一样:“不是的!我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都在能看见,悄悄的……”她声色颤抖,听得连沈璃也不忍心再怪她什么,不过是个痴儿。
“哎呀,那真是糟糕,我都没看见过你一次,一次都没有哎。”
沈璃骇然的张开嘴,哑口无言,这是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刻该说的话么,还特意强调一遍,你与她是有多大的仇。
姑娘果然脸色煞白,只见行云笑容如常,“你这是来要践行礼的么?唔,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如果你不嫌弃……”
“不用。”姑娘忙道,“不用了。”她捂住心口,神色惨淡,踉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