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多谢。”
令主让聂枣将汤放下,却没有喝。
聂枣又道:“汤凉了就不好了。”
“你很想让我喝?”
聂枣不言。
令主用汤匙舀了舀碗中rǔ白的鱼汤,聂枣的手艺不错,汤汁浓郁而香气四溢,看着便觉得鲜香醇厚:“你在里面下了东西么?”
聂枣立刻道:“属下不敢!”
令主轻笑一声,舀起汤轻吹了一口,便送进嘴里。
聂枣盯着他,一眨不眨。
就在不久之前,她同样亲眼看着柴峥言一口一口喝下了她亲手做的乌鸡海参汤,她记得那时柴峥言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细节。
他喝汤前会先吹,拿碗时手指扣着碗底,绝不会碰到碗沿,用勺子时勺柄会更靠近拇指,吞咽时不会说话……
“很好喝。”
“多谢令主。”
聂枣起身收拾碗碟,一个失神让碗砸在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手指被锋利的裂口划破,溢出血丝。
“你别动了,等会让人来收拾就行。”
聂枣起身,不小心触到了令主的膝盖上。
令主的神情似乎微凝了一下。
聂枣站直了身,看向令主:“令主,我能看下你的肩膀吗?”
“为何?”
聂枣咬了咬唇:“公子晏临终前跟我说了一件事。”
“哦?是什么?”
“他说他曾经跟踪我到了齐国,在莫神医处他看到了令主,然后他见到了活过来的柴峥言……与我在一起。”
“那又如何?你在怀疑我是柴峥言?”令主勾起唇,“所以给我熬汤也是为了试探我?”
聂枣发现她问不下去了。
这世上还有比柴峥言和令主是同一个人更荒谬的事情吗?
不……一定是她想多了。
公子晏就算看到也不能证明什么……
他毕竟没有看到令主真的扮演柴峥言……只是柴峥言活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看到令主罢了……也许不过是巧合,莫神医同令主本来就是熟人……
聂枣攥紧手指,道:“是属下多虑了,令主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便要离开。
“怎么了,就连问也不敢问吗?”
令主的声音冷而戏谑:“其实很奇怪不是吗?这么些年你竟从未怀疑过柴峥言,他次次都出现的如此适时。”
被划伤的手指在顺着掌心滴血。
啪嗒。
一滴落在地面。
“当日你和颜承衣退亲,本是你最消沉的时候,他接近了你,你们很快在一起。倘若他不是那个时候出现,你恐怕对他也未必那么有兴趣吧。”
“……”
“之后你家被问罪,连夜有人送你出城,而偏偏那时柴峥言也在城门外,和你一同出逃,最后甚至豁出性命救你,你肯定很感动吧?”
“……”
“入了鬼都之后,你不肯就范,收了那么多罪,甚至差点死去,昏迷不醒的柴峥言又恰好出现,为了救他,你不得不振作起来,毫无怨言的执行你并不想执行的任务。”
“你并不是从未怀疑过,你只是不敢怀疑而已。”
“……够了。”
“胆怯,懦弱,虚伪……你以为你自己足够坚强了吗?”
“你不是柴峥言,你不可能是柴峥言!”聂枣突然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下意识地,危机感与冲动涌上来,她拔出了腰间的薄刀,锋利刀光横贯在她与令主之间。
令主冰灰色的眼睛像两颗冷冻千年的晶石,毫无情绪的倒映和反射,从当中聂枣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眼眸黯淡,嘴唇紧抿,脸色难看的可怕。
“你不觉得柴峥言的手段很像鬼都的伎俩吗?”
令主骤然出手,轻易地夺走了聂枣的刀,随手一掷,刀身便深深没入墙面。
下一瞬,他的手就按在了聂枣的脖子上:“你很熟悉这种伎俩,比我更熟悉……你就没想过当日颜承衣为何要退你的婚,姜家为何会覆灭的如此彻底,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帝国士族姜家的大小姐,地位尊崇更甚一般公主,不是没有接近价值的。”
喉骨剧痛,窒息的感觉窜上大脑。
聂枣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画面。
在幽暗的石室里,令主同样扼住她的脖子,杀气四溢。
——一次一次,你到底要让我失望多少次?
——尽管你是最像的一个,但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