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提笔开始写,一面道:“你不要再推辞,否则我以后心难安,再说我们之间何必那么矫情地推让?”
红姑静静坐了一会儿,笑起来:“我瞌睡糊涂了,钱到了门前竟然往外推!快点儿写,写完了,我仔细收好,也可以放心睡大觉了。”
我笑着把绢帛递给红姑,红姑随手叠好,收进怀中,风摆杨柳地出了门。
我点完银钱后,看着灯火默默想了会儿,抽出一条绢帕提笔写道:
今天你问我借钱,我很开心,石舫想借钱,在长安城中实在不难,可你找了我,至少你是相信我的。石舫的生意,除了玉石和药材之外都在收缩,虽然外面最近新开了玉石场,可没有任何地方需要用这么大一笔钱。钱虽多,但以石舫数十年的经营,怎么会拿不出来?石舫以前的钱都到哪里去了?你要如何用这笔钱?听闻西域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冰雹,农田和糙场毁了十之六七,又砸死了不少出生未久的小牲畜,再加上汉朝和匈奴打仗,兵祸动荡中已经有不少人饿死,你是同情西域诸国的人吗?如果是真的,我愿倾我所有、竭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嘴里咬着毛笔杆,默默出神。
雕梁画栋,朱廊玉桥,红渠绿柳,一切都美如画。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倚在绮窗前逗鹦鹉,一屋寂寥。她逗着鹦鹉,鹦鹉逗着她,都是在笼子里,所以相依做伴。
这重重的宫阙、密密的珠帘下锁着多少女人的韶华和眼泪,甚至鲜血?和汉朝的妃子们比起来,匈奴的王妃似乎都还算幸福,她们至少寂寞时,还可以打马奔跑于蓝天白云下,而这里的女人却只能在一方院墙里静坐。
平阳公主望了眼我看的方向,淡淡道:“能有鹦鹉逗的女子不算差,你以前虽然行事……但你的确聪明,运气也比她们好。”
我忙收回视线,专心走路:“公主谬赞,民女不敢当。”心中却在琢磨公主未出口的那半句话。
临进门的一刹那,平阳公主侧头又看向我,我一点头,表示一切都会留心。
李妍端坐于坐榻上,见到公主笑着站起,两人彼此谦让一番后各自落座。
李妍看向仍立在帘子外的我,对侍女轻抬了下手,侍女打起珠帘命我觐见。我低着头小步上前,仔细地行了跪拜大礼,李妍淡然地点下头,命我起身,又吩咐侍女都退下,让她和公主清静地说话。
公主与李妍笑着聊了会儿,对李妍道:“我还要去见皇后,走时会打发人来接金玉。”
李妍忙起身相送:“有劳阿姊费心。”
公主一走,李妍招手让我坐到她的下首。
我仔细打量着她,虽然宠冠后宫,可她的穿着仍然简约淡雅,衣服上连刺绣都少有,不过质地手工都是最好的,所以贵从素中出,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也许是已经嫁作人妇,她的容貌清丽中多了几分娇媚,只是身形依旧单薄,虽说这样更让她多了一分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风致,可……
李妍看我一直盯着她看,脸忽地红起来:“你想看出些什么?”
我一下笑出来:“我本来没想看什么,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看些什么出来了。”
李妍伸手刮着自己的脸颊道:“你肯定偷看那些书了,真是不知羞,不知羞!”
她眼波流转,似喜似羞,樱唇半撅,半带恼半带娇,真正千种风情。我呆看了她一瞬,点头叹道:“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陛下真是得了宝,有了你,只怕再烦心时也能笑出来。”
李妍神色一滞后立即恢复正常,笑着问:“我带了消息给你,公主常常进宫,你可以随公主进宫来看看我,你却总是不来,难道是嫌我给的金子不够多?”
我笑着欠了下身子:“金子多多益善,永远不会嫌多,当然只会嫌不多。”
李妍伸着纤纤玉指,虚点了点我,一脸无奈:“你这次入宫所为何事?”
我嬉皮笑脸地摊开手掌:“要钱!”
李妍一愣,盯着我看了一瞬,看我不是开玩笑,她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问题,我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你都不问问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李妍端起小案上的一碗汤,悠悠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喝了几口汤水,从袖中抽出一方绢帕,轻印了印唇角。
我盯着她的帕子:“想扩张生意,一时缺少周转资金,算你借给我的,日后我会还在你的哥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