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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27)

“哪里不舒服?是衣服穿少了冻着了吗?”九爷看着我问。我摇摇头,他盯了我会儿,忽然笑起来:“红姑给你穿了耳洞?”我瘪着嘴点点头。

他笑说:“把手拿下来。红姑没有和你说,少则十日,多则二十日,都不能用手碰吗?否则会化脓,那就麻烦了。”

我想着红姑说化脓后就要把丝线取掉,等耳朵完全长好后再穿一次。再顾不上美与不美的问题,忙把手拿下来。

九爷看我一脸哭丧的样子,笑摇了下头,转着轮椅出了屋子。不一会儿,他腿上搁着一只小陶瓶又转了回来:“这是经过反复蒸酿,又多年贮存后,酒性极烈的酒,对防止伤口化脓有奇效。”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了白麻布蘸了酒示意我侧头。我温顺地跪在榻上,直起身子,侧对着他。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耳垂,若有若无地触碰过我的脸颊,我的耳朵、脸颊未觉得冷,反倒烫起来。

他一面帮我擦酒,一面道:“我小时也穿过耳洞。”

我惊讶地说:“什么?”扭头就想去看他的耳朵。

“别乱动。”他伸手欲扶我的头,我侧头时,唇却恰好撞到了他的掌心,我心中一震,忙扭回头,强自镇定地垂目静静地盯着自己铺开在榻上的裙裾。

他的手在空中微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静静地替我抹完右耳:“这只好了。”我赶忙掉转身子,换一面对他。他手下不停,接着刚才的话题:“幼时身体很不好,娘亲听人说,学女孩子穿个耳洞,会好养很多,所以五岁时娘亲替我穿了耳洞……抹好了,以后每日临睡前记得抹。”

为了坠出耳洞,红姑特意在棉线上坠了面疙瘩。我指着耳垂上挂的两个小面疙瘩:“你小时候也挂这么丑的东西吗?”

他抿着嘴笑了一下:“娘亲为了哄着我,特意将面上了颜色,染成了彩色。”我同情地看着他,他那个好像比我这个更“引人注目”。

他转动着轮椅出了屋子。我在榻上静静跪了好久,突然跃起,立在榻上舞动着身子,旋转再旋转,直到身子一软跌倒在棉被上,脸埋在被子间傻傻地笑起来。狼在很小时,就要学会受伤后自己舔舐伤口,可被另一个人照顾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如果做人有这样的温馨,我愿意做人。阿爹,阿爹,我现在很快乐呢!

头埋在被子里傻笑了好久,翻身坐起,随手拿起一条绢帕,俯在几案旁提笔写道:

快乐是心上凭空开出的花,美丽妖娆,低回婉转处甘香沁人。人的记忆会骗人,我怕有一日我会记不清楚今日的快乐,所以我要把以后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等有一日我老的时候,老得走也走不动的时候,我就坐在榻上看这些绢帕,看自己的快乐,也许还有偶尔的悲伤,不管快乐悲伤都是我活过的痕迹,不过我会努力快乐的……

在一品居吃饭时,忽听到外面的乞丐唱乞讨歌谣。不是如往常的乞丐唱吉利话,而是敲着竹竿唱沿途的见闻,一个个小故事跌宕起伏,新鲜有趣,引得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一品居内的客人都围坐到窗口去听,我和红姑也被引得立在窗前细听。

几支曲子唱完,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解囊赏钱,竟比给往常的乞丐多了好几倍。我和红姑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所触动。她侧头思索了会儿:“小玉,他们可以用乞讨歌谣讲故事,我们是否也可以……”

我赶着点头:“长安城内现在的歌舞都是单纯的歌舞,我们如果能利用歌舞铺陈着讲述一个故事,一定很吸引人。”说着,两人都激动起来,饭也顾不上吃,结完账就匆匆回园子找歌舞师傅商量。

经过一个多月反反复复地商量斟酌,故事写好,曲子编好,就要排演时,红姑突然犹豫了。她一边翻着竹简,一边皱着眉头道:“小玉,你真的认为这个故事可以吗?”

“为何不可以?你不觉得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吗?一个是尊贵无比的公主,一个却只是她的马奴,两人共经患难,最后结成恩爱夫妻。”

“虽然名字都换了,时间也隐去,可傻子都会明白这是讲卫大将军和平阳公主的故事。”

“就是要大家明白呀!不然我们的辛苦不就白费了?还有这花费了大价钱的曲词。”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用全长安城人人都知道一点,但又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卫大将军和公主的故事来吸引大家,满足众人的猎奇之心。可他们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一个是当今天子的姐姐,你想过他们的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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