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无忧嗤笑一声,目中充满嘲讽之意,手一扬,车帘便垂了下来,一声“回府”,她心里才算安定了些。
就这样,漫夭逃离了宗政无忧的掌控!一粒散香丸,让一种令他讨厌的脂粉气从骨子里透出来,改变她原先的气息;一颗复声丹,恢复她正常的嗓音,不再低哑;一个身形相似的蒙面舞姬,成功转移了他的视线;一壶陈年佳酿,用他的禁忌,扰乱了他的心绪。每个人的禁忌,必定有其不可触碰的东西。这些是她用来脱身的计谋,在痕香与傅筹天衣无fèng的配合之下,堪称完美,但正因他们配合得太过完美,让她感觉到,这一切,都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
前方的华丽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印在她眼中的,仅剩下漆黑的一片。她仰起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上了马车,也消失在这一片暗夜之中。
傅筹走出门口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贯温和的笑容从唇边隐去。任宗政无忧如何睿智,也断然不会料到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就坦然坐在他身边。那个女子,真的是心思缜密,善于运用周边可用的一切,事物、人,还包括人心。空旷的一眼望尽的浴室、碧色不透底的浴池、痕香的形似、太子的色心、宗政无忧的自负,以及他必定的配合……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是有一点,她也许不知道,若他准备的那壶酒不是“十里香”,那么想骗过宗政无忧,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傅筹背着手站在台阶之上,目视远方,如同立在高处之人俯视苍穹般的姿态。他微挑了嘴角,轻轻地笑,两日后的婚礼,他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第四十章向命运低头
夜浓如墨,漫夭回到容乐公主府,在院子里转圈的泠儿立刻迎了上来,叫道:“主子,您终于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
若是往日,漫夭定会迎上她,笑着安慰说她没事,但今日,漫夭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径直回了寝阁,什么也没说。泠儿一愣,连忙跟了上去。萧煞也默默地跟在后头,不紧不慢。
月色清冷,容安阁内灯线昏黄,漫夭对墙而立,留给外面一个清寂孤单的背影。
泠儿走到门口,脚步不自觉的轻缓了许多,心中有些不安。她走到漫夭身后十步远停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道:“主子?!”
漫夭没有转身,目光直直地望着凉白色的墙壁,半响后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就像这冰冷月色下的一捧水,直沁人心扉。泠儿一愣,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漫夭淡嘲道:“担心我被离王认出来,不能顺利嫁给卫国大将军,致使你们完不成任务是吧?”
泠儿身躯一震,立刻在她身后跪了下去,低了头,再不言声。
漫夭的心一阵阵发冷,他们是她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三年相处的情谊到底比不过他们对皇兄的忠诚。她转眸望着窗外暗黑的天空,幽幽叹道:“连你们都信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到底还有谁值得我信任?!”
泠儿抬头,目中有泪光闪烁,她咬了咬唇,道:“主子,泠儿永远不会做背叛您的事,只是皇上他……担心您在这里受委屈,所以才……”
“是吗?”她讽笑着截口,转过身看着泠儿,眼中不无自嘲。
泠儿却是对着她清澈的双眼,极认真地点头,道:“是的,主子。皇上本来是要亲自来参加您的婚礼,但是时间赶不及,他说过一阵子就会来看您。皇上是真的很疼您的,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关心过身边的其他人。”
漫夭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将目光放到立在门口的萧煞身上,只见他目光微垂,神色却是坦然。她又转回泠儿这边,淡淡问道:“也包括你吗?泠儿,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跟了皇兄多少年?”她以前从未想过要问这些问题,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贵在真诚,不必像盘查户口般的调查往事。
泠儿答道:“我十岁进宫,当时皇上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时的我又瘦又小,身子也不好,是别的皇子挑剩下的奴婢,皇上也没嫌弃我,还教我武功,说是为了强身健体。我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五年零七个月,后来被公主选中。”
在说到往事之时,泠儿的声音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感情,漫夭心中一惊,那么久的相处,她竟没发现泠儿对皇兄异样的情感!异世三年,她虽然行事小心谨慎,但一直当自己是一个外世之人,很多事情,她没有真正用过心。也对,以皇兄的身家条件,别说是一个泠儿,就是整个启云国,有哪个女子不是梦想着能得到这个帝王的爱情?!想到此,漫夭问道:“我选中你的时候,你不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