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破败的宫墙,脱落的墙皮,垂悬的白绫,阴森而诡异的气息......这里她认识,是冷宫。
一个全身被黑衣罩住的分不清男女的人,指着梧桐树下吊着的小女孩年纪相仿的孩子说道:“以后,你就是她——启云国的容乐公主。现在临天国到处都在通缉你,你想活着报仇,就得听我的,明白么?”
女孩想也不想就点头,黑衣人满意道:“去吧。”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但很快便被压下去,她缓缓走到梧桐树下,踩着青石碑,将吊死的孩子解下,然后蹲下身子,颤着手扒下那尸体身上的衣服自己换上。
黑衣人给了她几样东西,嘱咐她几句后离去。她在石碑下挖了个坑,将那孩子埋了,拜了三拜,起身后将打散遮住面容,走进四处漏风的屋里。
那间破屋子里的窗边有一架旧琴,她取出乐谱,只看一遍便收了起来。
指间波动,生疏的技艺弹奏出来的曲调满含了悲、怨、恨、怒,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终在练习中渐渐隐藏了锋芒和情绪。这是她要学的其中一样。
漫夭在琴声中一阵恍惚,那女孩心中的悲痛,她仿佛正在亲身体验,她甚至还知道那女孩心里在想些什么。
转眼间,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出落得风华绝代。
这日暮色初降,少女换上一套素色宫女服,轻巧的越过院墙,去了离冷宫不远处的一座僻静的亭子,那亭子周围树木高大,小径曲折,亭子里坐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年面容清俊,神态温和,一身儒雅高贵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令女子看了不禁怦然心动。
容乐走进去,在她身后微微一顿,少年回身,望着容乐的眼光倏然亮起,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唤道:“容儿,你来了。”他便是当时的启云国六皇子,容齐。
容乐目光清澈,笑容明璨,将埋在心里的阴暗掩藏的不露半点痕迹。她像是一个朋友般祝贺道:“齐哥哥,我听他们说,你很快要当皇帝了,恭喜你。”
容齐温和的表情变得深沉了几分,眼中却无比喜悦。他点了点头,望着她,目光灼灼,“等我登基以后,封你做我的妃子。”
容乐一愣,眼神倏然暗下,轻轻摇了摇头。
容齐清眉微皱,“你不愿意?”
容乐低下头,抿着唇,不做声。
容齐唇边一贯的温和笑容寇然消失,似是没料到她会不肯。他皱眉道:“你真的不愿意?为何?你不喜欢我?那这些日子......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容齐语气顿了顿,目光一转,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深沉难测,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抓紧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难道你是为了学习皇家剑术,故意接近我?”
容乐身躯一震,猛地抬头,直觉的想甩开容齐的手,但是又忍住。她清丽艳美的双眸上一层浅浅的薄雾,红唇微颤,想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们的身份不允许。”但终是没说,只是吐出一个字:“是。”
容齐面色一变,“我不信!”说完皱眉思索,似是在找她不愿意的原因。
“我知道了,容儿一定是担心我日后会有三宫六院?你放心,我决不会像父皇那样,即便我想,我这副身子怕是不允许。”容齐目光再次露出期盼,似是在说,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容乐眸光激动,心口涩涩的疼。她望着容齐,还是摇头,继而干脆转过身,快步离开。
“容儿......”容齐不解,在她身后唤了两声,眉头有皱了起来。
容乐回到冷宫,抬眼望着四周墙皮剥落的庭院——她的栖身之地。她神情凄楚哀优,默默不语。她无法选择的命运,早在家逢巨变时就已经注定,她的未来,由不得她做主。几年的冷宫生活,她早已看透人间冷暖,学会薄凉。可惟独同样孤寂却给她带来温暖的少年总让她无法拒绝,忍不住想要靠近,如今,那层窗纸被捅破了,她再也不能若无其事,装作只是朋友。
她窝在这凄冷之地,一连数日不再出去,冷宫外头,初初登基的少年皇帝没有册封皇后,也没有册封任何一个妃子,而是将整个皇宫翻遍,为寻找一名叫做容儿的宫女。
当搜到冷宫时,她被侍卫带着从门口走出去,那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在阳光下走出这个大门。
门外的容齐,已不再是往日那个隐藏锋芒连宫女太监都不将其放在眼里的不受宠的皇子。他踩着亲人的鲜血和尸体,成为那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