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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敬修一拳就捶在了黑漆彭牙四方桌上。
“咚咚”声在宽敞的厅堂里回荡。
范氏吓了一大跳,忙过去看他的拳头:“有没有伤着哪里?”
俞敬修郁闷地摇了摇头。
范氏看着精神一黯,咬了咬唇,几次张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俞敬修阴着脸站了起来:“我去书屋了!”
范氏忙应了一声,送俞敬修出了门,转身招了墨篆,把俞夫人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迟疑地问着墨篆:“这干如何是好?”
墨篆想了想,道:“还是看大爷怎么决定吧——横竖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范氏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歪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喃喃地道:“我以为相公是状元,应该很容易的,谁知道有公公在背后帮着撑腰,结果还是这样的难……难怪爹爹要辞官回乡……竟然是这样的劳心劳力……听说那陈阁老今年刚过不或之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升上去的?”
墨篆只好安慰范氏:“陈阁老之前还不是当了很多年的知县!大爷不过是运程还没有到。等运程一道啊,就会一飞冲天的。大奶奶且放宽心。我们大爷可是状元郎呢!”
范氏知道自己跟一个小丫鬟说这些是白搭,不过和其他人那就更说不上话了。
她自嘲地笑着挥了挥手,打发了墨篆,一个人躺在了大迎枕上,脑海里却容易响起那天去吴府祝贺吴家四小姐满月礼时偶尔间听到几个妇人的窃窃私语来:“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升到了正二品的总兵,这要是再过几年,可怎么得了!岂不又是一个颖川侯?那赵太太倒是个有福气的——若是赵大人在贵州又打了胜仗,就应该荫封她了吧……”
范氏想到那些妇人议论这些时脸上既羡慕又带着几分妒忌的嘴脸……而她却只能跟在俞夫人的身边,被人介绍“这是俞夫人的儿媳妇”,然后那些妇人就会以一副长辈的模样儿居高临下的露出矜持的微笑,漫不经心地和她点点头,她却要笑盈盈地上前给那些人曲膝行礼,恭敬地问好,就算这样,也有人再看见她还是会低声问旁边的人:“这是俞夫人的媳妇,姓什么来着?”
念头闪过,她顿时觉得的气闷不已,抓起一旁的大迎枕就砸在了不远的太师椅上……
……
俞敬修在书房里一口气写了五、六百个狂糙,心头的怒火这才觉得消散了不少。
他不由仔细地思商起母亲的话来。
范氏若生不出儿子来,他自会和范氏商量纳妾的事,却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看不看得上,喜欢不喜欢,就强行做主,把人推到了他的面前。
可若这样一味的和母亲别着也不行,反把大伯母和三婶婶给得罪了。
想明白了这些,他头痛欲裂。
在书房里转悠了半晌,鬼使神差,他去了费氏那里。
费氏坐在临炕的大炕上做针线,见俞敬修进来,忙丢下针线上前给他行了个福礼,又亲自沏了杯茶捧上。
俞敬修不禁仔细地打量费氏。
中等的身材,五官不过清秀,却胜在皮肤白皙,神色温柔,举止稳重,看上去显得端庄娴静,颇有些世家女子的大方。
他有些意外。
说实在的,他心中有怨,费氏也好,陈氏也好,他都没有多看两眼。
而费氏见他打量自己,并不怯场,而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俞敬修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扫过炕上的针线筐,看见一载遍地金的丁香色缎子。
“你在做针线啊!”俞敬修无话找话地道。
费氏听着就将针线筐里的针线拿出来铺在了俞敬修的面前:“闲着无事,给夫人做了件夹袍,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不喜欢?大爷来得了,正好帮我看看。若有什么没想么的,大爷也帮着给我提个醒。”
俞敬修再一次愣住。
可看见费氏落落大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头一松,随意看了看那还没有完成的夹袄,点了点头:“还不错。”
“既然大爷说不错,想必不会有错。”费氏听了,好像很高兴似的,笑容显得格外的灿烂。
俞敬修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陈氏倒有骨气,敢到母亲面前提出来说走,这个费氏心机却沉,不管自己怎样待她,她都能忍下来。
想到这里,他就想走。
谁知道对面的费氏却笑道:“我来的时候,大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要我好好的服侍大爷。还说,大爷小时候最喜欢吃一品鸭了,还特意嘱咐灶上的婆子告诉我怎么做。只可真我来后大爷总是忙忙碌碌的,我也没时间好好服侍大爷吃上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