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明白。”
“你当真明白?”
“此事交由儿臣罢。”
“行事周稳一些,莫让人说我朝不重老臣。”
“是,父皇。”
折上所奏,尽是为二皇子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辞。二皇子之母廖妃的兄长瘳明虽不在其中,但这几人当年皆是与廖父往从甚密的至交,如今借自身之威望为二皇子行铺路造桥之事,亦是情理之中。
深瞥了这个还算让自己满意的儿子一眼,天子龙颜微微一沉,将压在最底的几份奏章抽出,“还有这些,你也看看罢。”
几位御史言官们的联合奏章。参太子殿下以权凌人,强抢人妻,私禁于别苑,有负太子妃贤德,有负百姓民众爱戴,有负圣上厚望……云云云云。
“纵使这几个迂腐书生这一回是被人利用了,也是你让人有机可乘在前。你也晓得这几个是出了名的刺头,混账得有时连朕也敢顶撞,朕不是不恨,但一个朝廷不可能少了这样的人,所以啊曦儿,朕不会让你动他们,反而若继续有类似奏章呈到朕的眼前,朕罚得是你。你很少让朕失望,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罢?”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但愿你此言由衷,潜心做事去罢。”
“儿臣告退。”
天子找了太子,太子又找了皇子,六皇子。
对付那群倚老卖老不知老又想在死前为儿孙挣下一份永世富贵的的老不修们,慕曦深知六弟比自己更有办法。果然,未过十日,即有成果奉上。
“王大人的爱妾与刘大人的爱孙私通?”这消息令太子愕然,又啼笑皆非。“这事真耶假耶?王大人皆当朝元老,若是无中生有,为兄定要骂你。”
“任小弟如何无法无天,也不能编排这等丑事扣在当朝一品大员头上。太子哥哥且容小弟将内情禀来。”慕晔揖了揖,难忍笑意。“那小妾原是刘府孙少爷的贴身侍婢,准备收入房中的。王大人前往刘府走动时为小婢的美色所动,刘大人慨然双手奉上,成全了同僚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愿望。当时刘府的孙少爷并不在府里,回来后为此事大闹了一通又病了一场,后面会发生什么也就水到渠成了不是?”
“……于是,这事被你逍遥王所察?”
“前日晚上,刘家孙少爷带王家的小妾私奔,出资出车出人相助的,是小弟我。”
“你——”慕曦一呆,旋即大噱。“天呐……晔儿,你……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了……你……哈哈哈……”
“当然,一顶绿帽压梨花的王大人于今晨已经得知诱拐爱妾的美少年出自哪家,想必此刻正在前往刘家兴师问罪的路上。虽则此事不足以让王、刘两家反目成仇,但总有让他们僵冷上一阵子,过几日在两家准备握手言和时,再让那桩丑事街知巷闻,到时候……”
“到时候,王大人纵算还想以群臣之首的姿态出现,恐怕也有心无力了。因为,谁会对一个全城笑柄心悦诚服呢?”
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第二章(上)
六月中旬的一日,三朝老臣、内阁首辅王弼暴毙榻上。
此讯不啻石破天惊。
天子闻听,先愕后悲,当殿潸然泪下,命太医院派出精干人手前往勘验,誓要查出老臣真正死因。
翌日,御医回报,王大人乃中风引发心疾而致猝死,兼有气急攻心症状,头上两条血管生生爆裂。殿上群臣联想到近来京都坊间的传言,皆心照不宣起来:可叹一代权臣,竟给生生气死了呢。
天子坐在龙椅之上,竟然双手掩面,痛哭失声。殿下群臣惶恐万分,跪地齐求“圣上节哀,保重龙体”……这次第,真真是君爱臣恭,其情融融。
群臣劝慰之下,天子强敛了哀伤,谕户政司拨银万两,礼政司隆重cao办,七皇子扶棺送灵,以宰相之礼送王大人回乡入土。
太后、皇后齐发懿旨安抚王家内眷,太子亲往吊唁。一时间,王大人再度名噪京者,而此度是因为天家的盛大眷宠。
岂知天朝庙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过了几日,另位三朝元老刘大人毫无征兆地于家中莫名薨逝,紧随其后两日,又一位重臣高大人步上后尘。
众石惊起千层浪。
御史频频上奏:重臣连死必有内情,请陛下圣裁。
各派势力含沙射影互作指摘,攻讦不止。
又因三位老臣素日皆与歧王颇多走动,关于太子挟私报复、暗杀老臣之说,开始蔓延于朝堂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