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赧然,赫然地又想起一事,离开座位福了一礼,道:“昨日婉潆听来京的家乡人讲赵莹被太子接来京都。婉潆了解赵莹本性,她绝非情愿,请太子妃对她手下留情。”
那位家乡人是赵莹的长兄赵黼,来京已有两月,为得便是等慕晔还朝,能让他与妹子见上一面。
傅瑛拉着她重新坐下,坦然道:“不瞒你说,我至今尚未见过那位赵姑娘一面。我要得从来只是太子妃之位以及这个位子所应享有的权力与尊崇,太子无论如何喜欢赵姑娘,都不可能让她替我而代之,所以,赵姑娘来不来京,于我没有区别。六弟妹,你明白么?”
婉潆想自己该是明白的。
既然不要太子的情爱,那么占有太子情爱的人就成不了敌人,也就不会费心费力地前去或算计或周旋。太子妃如此坦白,反让婉潆心折。赵莹是遭强权所压身不由己,太子妃又何尝能随心所欲?纵连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被慕晔那厮强逼进府,如若不是他对她好得无可挑剔让她无法不爱,坐在太子妃面前的自己无非是另一个豪门怨妇而已。
第十四章(下)
小轩内,茶香缭绕。
傅瑛两根纤指拈起盘中蜜饯递入口中细细咀嚼,再以带着些许苦味的茶水漱尽舌间甜意,悠然道:“其实太子大可再多等些时候,等他真正可以掌控自己与他人命运的时候再把人迎来,这个时候做这等事,无非授人以柄而已。不过,我想太子殿下是委实等不及了罢,据闻那位赵莹姑娘已经订下了一门亲事,若这时不在京都,怕是早为他人妇了。但,如果我是太子,我会布划得更为周密,比如找一个心腹去娶了那位赵姑娘,替他把人牢牢看着,直待云开月明。可惜……”轻摇螓首,又低低笑开,眉眼弯弯,竟似看了一场笑话般的愉悦。“太子殿下也会为情所困,开眼了呢。”
“也许,太子殿下连名分也不想被人占了罢。”婉潆道。
“也许。”犹是浅哂,透着几分凉薄的讥讽。
太子妃的随行女官望了望枝头月色,谏言道:“太子妃,逍遥王妃,二位出来得够久了,这宴席也将散了,回去应付下场罢面。”
“好。”傅瑛慨然应允,向婉潆探出手。“走罢,六弟妹,让我们去演绎最完美的皇家媳妇。”
婉潆回之浅哂,扶了她,两人回到荣华殿,再各自走向自己应有的位置。
慕晔尚未归来,婉潆施施然归座,突觉背上一冷……
这种仿若被冰冷的毒蛇缠绕在颈间的感觉……
缓缓地,她向后方回眸。
虬结盘绕、整人高低的腊梅盆景之后,一张等待了她多时的脸,向她一笑。
刹那间,恶寒环袭,如坠冰窖。
“婉潆你去了哪里,把本王扔下不管了么?”有人怨气冲天地在旁边坐下。
慕晔!她垂首,紧紧将他的手捉住,汲取那阳光般的热暖。
“你的手怎么这般冷?是哪里不对了么?”
她一再摇头,扬睫凝觑着他俊美容颜,笑靥如花,“只是在外面待久了些。”
“哼,还敢说,前后左右找不到你,为夫的生气了,回府后家法伺候!”他一边嘟怨,一边执一杯热酒到她粉唇边。“喝口酒暖暖。”
她就杯呡下,而后不着痕迹的侧首再望——
盆景后,空无一人。
她将身边人的手握得更紧。
春寒来袭,身边有他相伴,盼能度过晚来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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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分时,城东废宅。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宁愿看错。可是,我们都很清楚,当日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尸体。”
“……是呐,每一回想到此处都会不安,可是,他当真有可能还在人世么?”
“你认为呢?”
“那时的确是我们不够周妥。”
“如今再说无益,我并不想让一个尚未求证的鬼影乱了自己如今的生活,但却也不能置之不理。”
“你莫管了,此事我去查证。”
“如何查?朗岳么?你当真如此相信他?”
“唉,其实他人不坏……”
“外人如何我没有兴趣。你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行事小心,走了。”
“香……”
纤影已去。
月色中,响起一声轻笑,暗处的人影徐徐走出,“虽然说情若来时无道理,我仍然奇怪,寒兄你当年怎么会舍得把如此独特的人儿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