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回来,等你带我回到四季如春的苑州。
谁在说这句话?
他豹眸丕地大张,在意识回笼之前,身体先自行动,在铺在地底的尖刀逼迫的霎间,右手中的长剑递出,抵住了尖刀密布的钢板。指掌距离尖刀的锋芒,仅有半步之距,
他赫然想起,自己同外面的那些兵士子弟一样,家中有一位相思入骨的伊人,身后有一双望穿岁月的眼眸,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将她拉进了自己生活的天地,如若没了自己,她一个人处在那样的境地里要如何周全?如若他就此一去不归,她的未来又在哪里?他没有权力放弃。
婉潆,助我!
心内一声呐喊,贯力于右臂,双足蹬击泥壁的同时,剑尖遽然点击,身形倒飞冲天。
轰!
处于半空的慕晔,目送一方巨石轰隆隆滚入陷阱。再晚片刻,自己就要在那下面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来不及后怕,他跨上坐骑,一手纵缰,一手剑落,将敌方人马中披挂将袍者先斩于马下。
他的脱身而出使得士气大振,这一番英勇更是振奋人心,且那白沙国人无心恋战,激战了半个时辰后,绿洲成为天朝兵士领土。
慕晔喝止了急不可告待要将溪水掬入口中的兵士,矮下身细细察看了水中生物,又以头盔舀了半盆水喂马饮下,方道:“敌军既然在此设兵伏击,很难说不在水中下毒,一刻钟后若马匹无恙,你们再来饮用。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珍惜性命,恁多的难关我们都已闯过,没道理折在此处。”
逍遥王这席话说罢,兵士中有感情丰富者早已是热泪盈眶。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子,与他们统称“我们”,且现他们真真个是共患难、同生死,纵然这一次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为这样一个人打仗也值了。
一刻钟后,饮下水的两匹马皆安然无恙,兵士们纷纷取水或畅饮或储存,为防天沙国人卷土重来,并未在此处扎营,按着日头方向,向东行去。
岂料一个时辰后,烈日高挂的天际突然变色,风沙蔽空,阴云浮动,他们再度迷失在诡奇多变的茫茫大漠之中。
慕晔仰一眼头顶的风诡云谲,任风沙扫过脸肤,驻缰不动。他无从揣测未知的未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心爱的妻子煎烛西窗。那些软玉温香的温存时日在此刻想来,竟如梦般不实。今时今日,他已然不必再去忧虑自身安危,惟盼着纵然没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儿仍然能够富贵无忧一生。
婉潆啊,若我失信于你,请将埋怨存在心底,留在来生与我结算,可好?
“王爷,您看那边是什么?”副将的惊喊声,随风掠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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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些柴应该够了罢?”
天朝西疆军营前方,大漠边际,排布着丛丛篝火,红的火,黑的烟,向天空浮腾伸延。
“再添一把湿柴。”系着连帽披风,蹬着鹿皮短靴,满身青丝罩在青色帕子里、一身藏青劲装的逍遥王妃,面容沉冷,指挥若定。“今天是南风,将那边的火势拨弄得大一些,”
“王妃。”营中右将军行了一礼。“军中所有的柴都已经运过来了,属下还派了几个人去砍柴过来,只是……您认为当真有效么?”
“昊王妃率人进入沙漠已有五日,营中不能空虚无兵,既然无法再增派人手寻找,也只得用这个办法,有效无效,端看天意。”
听她语声清越安稳,右将军不由称奇:锦绣人家出来的女子,怎就有了这份气度?“您站在此处已经整整一日了,眼看要天黑了,您不妨先歇息。”
“越是夜间,火越不能停,右将军只管去守备军营,不必在此作陪了。”婉潆眺望眼前无边无际的浩瀚大漠,两手指尖按进了掌心,以这份疼痛提醒自己,现在她正与与这片大漠争夺自己的丈夫,没有权力涕零崩溃,没有权力表现软弱。
突有兵士大叫,“王妃,您快看,那边可是过来人了么?”
她一栗,顺着兵士的手指方向向前奔跑几步。
沉沉阴霾下,一群步履蹒跚者仿佛从天尽头走来,渐渐地,到了近前。
“婉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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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下,婉潆呆呆地望着叫着自己名字向自己跑近过来的人。
“婉潆,你怎么了?”一脸尘沙的昊王妃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