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潆很好。”两人之间曾有过一纸婚约,如今罗敷有夫,婉潆很明白自己不该与此人过多寒暄,但念及因自己之故曾累及尚家满门,她问道。“尚公子还好么?”
“……我也好。”尚冠文清瘦的面颜上,勉力挤出一丝苦涩笑意。“婉潆能这样问,我便很好。”
她怔了怔,有感自己似乎言多有失,遂道:“不耽搁尚公子的雅兴,告辞了。”
“也好,也好,也……”只能如此。尚冠文苦掀着唇角,退后了两步。今时今地,他已经再也没有与这个女子一话衷肠的权利。
“小姐您慢点,小姐小心着脚下。”芳蕴握住了主子胳臂,半是搀扶半是拉拽,快步即走。这处人多眼杂,小姐的身分不同以往,这等的瓜田李下,避得越远越好呐。
芳涵则是泪眼汪汪,想着方才戏台上被恶人棒打鸳鸯的那一对苦命男女,不正是眼前自家小姐与尚家公子的写照?恨只恨,强权压人来,恨只恨,鸳鸯强拆分,恨……她默叨着适才听过的唱词,不经意的仰起脸儿,赫见那位并非戏台上以强权拆分鸳鸯的恶人正立于廊道尽头——
“……王爷?!”
第十二章
那声“王爷”,芳涵喊得是心惊胆颤。
闻之,婉潆柳眉微蹙,纤步移转,向着启步行来的男人福了福身,“王爷。”
一身华贵耀眼的慕晔噙笑到来,伸手搀扶,温声道:“爱妃多礼了。”
爱妃……婉潆额际隐隐抽痛,嫣然笑道:“王爷来此,也是为了赏戏的么?”
“非也。”他抬手将挂在臂弯上的衣物抖展开来,且轻且缓地裹上她肩头。“本王看外面风大雨大,想着爱妃出门时衣着单薄,特地送了这件披风过来。”
周遭人虽不敢大声喧哗,但那些个或是讶异或是啧叹的声浪隐隐可闻。婉潆忖,若此刻的地上墙上甚至房顶上若有足以容纳自己之处,她定然不介意置身进去。
“爱妃还有哪场戏尚未赏完?本王从旁等爱妃一道返家如何?”
“……王爷哪里话。”她笑靥如花。“戏已经赏完了,臣妾正欲回府,王爷便来了,不知臣妾可否随王爷回府?”
“如此甚好,爱妃请。”
“王爷请。”
天降冷雨,逍遥王妃离府赏戏未归,逍遥王执裳亲往迎接,众目睽睽下,逍遥王爷与逍遥王妃相敬如宾,偕肩离去……这等出自皇族来自上门的风流雅事,若不能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苑州城,便枉负了在场的那些位喜欢看戏观戏者的眼福。而逍遥王到来之前,逍遥王妃与昔日未婚夫的偶然相逢,就成了这出戏外戏的开场锣鼓,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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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王专程接妻前来,婉潆坐入逍遥王乘舆,夫妻共乘一车回府。车外雨声淅沥,车内逍遥王闭目养神,逍遥王妃执卷闲读,倒也相安无事。
回到王府,在前来接驾的一干下人面前,逍遥王笑颜温煦,随和平易。然而,婉潆却无意发现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冷总管噤不敢语。
“你们两个下去,没有本王吩咐,不得近寝楼半步。”果然,寝楼门前,逍遥王温和表象尽褪,冷声道。
他命的,自然是两个对妻子亦步亦趋的丫头。
芳涵、芳蕴一时怔住。
“还不走!”慕晔遽然回身,眉悬严霜,目凝寒冰,哪里还是那个倜傥随意的逍遥王?
两个丫头骇得一颤,“王爷……”
“下去罢。”婉潆道。原来,逍遥王口中的“风大雨大”,并非这梅雨时节的缠绵细雨,而是王爷大人的雷霆万钧。
“小姐……”王爷这等气色,两个丫头哪敢舍了主子一人在此?
“我要沐浴更衣,你们下去准备……”尾音未落,手腕即被箍住,身子随之而动,一声巨响过后,雕花紫漆双扃重重阖上,将主仆三人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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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的怀抱,你当真呆得如此不甘愿?”
重重撞进了一个强硬如岩石的胸膛上,她才想勉力稳起身躯细问这位爷的雷霆之怒从何而来,头顶便有巨雷炸响,炸得她近乎耳晕目眩。
“本来早早便晓得,你性好安静,喜读书,远戏耍,以那通判夫人的庸俗,更不可能入了你的眼界,你今日执意出门,已经让本王奇怪了,本王到了戏园方才明白,本王的王妃是去与旧情人唱楼台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