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银桦忙跳起来道,那瓶香粉一夜就用完了,一夜两瓶香粉的用量太招人疑心,再说李恬又病着,银桦和青枝就想出了将炭粉撒在地上的法子,倒比香粉更好。
郊外的凌晨寒冷刺骨,四皇子脚步落的极轻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口,回头看着院子里放的低低的几只灯笼,出了好大一会儿神,才快步出门上马回去,无论如何,他得赶在天亮前远离这座令他魂牵梦绕的温馨小院。
黑暗中,李恬睁眼看着漆黑一团的窗户,又是阴天,窗外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李恬寒瑟瑟将自己团成一团,屋里火炕烧的很足,温暖如春,可她还是觉得冷,李恬裹了裹被子,头在枕头上挪了挪,将压在脸下的一束青丝抽出来放到后面,又挪了挪,仔细听了听青枝绵长的呼吸,睡沉前她闻到过一股极淡的香味,李恬嘴角露出丝苦笑,微微仰头看着还是黑漆漆一片的窗户,怔怔的出了神。
自己居然被人掳为笼中鸟,李恬心里涌起阵说不出的情绪,她不能理解拿人当宠物豢养者的心态,但她知道自己,再尊贵的笼子也是笼子啊,对于宠物来说,笼子就是笼子,是生铁打制还是黄金珠玉嵌就都是给主人看的,对于宠物来说,所有的笼子都没有分别,李恬突然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只京巴,她还给它用过红蓝宝石的狗绳,李恬嘴角渗出丝讥讽的笑意。
人不能当宠物养,那是因为人有想法、有心机、有算计,不愿意当宠物的人会吞噬掉那个自以为是的主人,李恬眼睛眯起,又一次曲伸着手指算计起祝明艳的预产期。
京城晋宁郡王府正院,五皇子披了件斗蓬推门站到廊下,仰头看着墨黑一团的天空,想着刚才的噩梦,一颗心也如这天空一般空落而黑漆。
她到底怎么样了?五皇子低下头,绕着围廊一步步往前踩,她脾气硬,悦娘又不在身边,五皇子心里一阵撕痛,万一有什么万一,她可不要犯傻,她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五皇子脚步顿住,两只手攥起又松开,深吸了口清冷的凉气,压下满心的愤懑和恨意,抬手重重捶在旁边的廊柱上,这不怪她,是自己连累了她,若不是自己,她也不会扯进这桩天下最大最肮脏的争权夺利中来。
她现在在做什么?睡着还是醒着?她睡觉极轻,心思又重,这些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煎熬,五皇子站在正屋门口那柱黄晕中,转头看着小丫头打起了帘子,挥手示意她们不必跟着,背着手继续绕廊下而行。
“王爷,外头冷,还是进去吧。”熊嬷嬷不知道什么出来了,寻到机会轻声劝道,五皇子顿住步子,定定的看着熊嬷嬷,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低着头一边往屋里进,一边和熊嬷嬷说话:“睡不着,嬷嬷陪我说说话吧。”熊嬷嬷答应一声,跟在五皇子身后进了上房,她也正想和他说说话。
“嬷嬷坐。”五皇子去了斗蓬坐到炕上,示意熊嬷嬷也坐,熊嬷嬷先和璎珞等人侍候五皇子漱口净了手脸,又接过茶奉给他,这才在旁边小杌子上坐下。
“你昨天又去寺里进香了?”五皇子抿了口茶温声道,熊嬷嬷轻轻叹了口气:“上柱香给王妃求平安,也是给自己求个安心,自从王妃那天去普济寺没回来,我就没睡沉过。”熊嬷嬷又叹了口气,五皇子神情黯然,低头看着杯子里清亮的茶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熊嬷嬷,语气极其坚定道:“恬恬会平安回来的。”
“我也是这么想,”熊嬷嬷抬手抹了把眼泪:“王妃脾气硬性子要强,长这么大,从来不肯惹人闲话,可这两年……”熊嬷嬷眼睛多的抹不干净:“王妃净犯太岁来着!你说,我们姑娘这是招谁惹谁了?”五皇子身子微僵,没等他说话,熊嬷嬷一把又一把抹着眼泪道:“王爷也不是外人,也不怕王爷笑话,我不在乎别的,只想姑娘平平安安回来,只要姑娘平平安安,旁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命要紧,王爷您说是不是?那命要是没了,再大的体面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我陪姑娘找个尼庵住着去,老夫人临走前拉着我的手交待过,无论如何要护好姑娘,可我是个没不中用的……”熊嬷嬷越说越伤心。
五皇子目光越来越沉,默然看着熊嬷嬷,看着她哭了一阵子,才声音缓慢清晰道:“嬷嬷说的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命要紧,嬷嬷放心,我跟你一样,只求恬恬平安回来,只要她平安回来!”五皇子重重强调着最后一句话,熊嬷嬷抽泣声一下子低了,帕子按着眼角仔细看着五皇子的神情。五皇子神情间透出丝丝疲惫:“嬷嬷,”五皇子细长的手指用力揉着眉间,仿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指,直视着熊嬷嬷道:“嬷嬷是恬恬的奶嬷嬷,自小带大她,我知道嬷嬷待她比自己亲生女儿还疼,我和她夫妻敌体,若没了她……”五皇子呆呆的说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想过若没有了她会怎么样?是啊,若没有了她,自己还能和从前一样吗?还能回到没娶她之前,回到没认识她之前那样过日子吗?若没有了她……五皇子重重打了个寒噤,若没有了她,这世间不就自己孤单单一个人了么?茕茕孑立,四顾茫然……五皇子不敢再想下去,仿佛给自己壮胆般,紧攥着拳头一字一咬道:“恬恬肯定好好的,她什么事都不会有!她肯定平平安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