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从余杭分枝到京城繁衍百年,也是京城数得着的大族了,大伯娘要是觉得为难不能管教,李家还有族长呢,四房只余我一个孤女,柔弱无力,全凭大伯娘支撑一二,若大伯娘实在是受累不过,侄女儿就去求一求大堂叔,另寻人替四房支撑门户。”李恬语气冷淡强硬。
杨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恬,另寻人替四房支撑门户……四房是勇国公府唯一的嫡支,李家的族规……杨夫人在榻上摇晃了几下,伸手撑住榻几,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身子,直直的看着李恬道:“你放心,勇国公府断不能容这等无耻之事。”
“那就多谢大伯娘了。”李恬站起来曲膝谢了一句:“侄女儿告退,不多打扰大伯娘。”
青枝随着李恬穿过园子,快到青桐院了,实在忍不住,紧前一步低声问道:“五娘子,您不是说,您这亲事大夫人很说得上话,这么……会不会得罪大夫人?”
“唉!”李恬先重重叹了口气:“你说说,我这会儿陪尽小意,能侍候的她真心实意对我好不能?”
青枝拧眉想了一会儿,迟疑的摇头道:“我觉得不能,大夫人对您这心结重的很。”
“那就是了,我就算陪尽小心也解不了她那心结,何况,咱们这么多事,哪有这功夫?既不能交好,若再示弱,她岂不就要全无忌惮,随意拿捏我?随意定我的亲事了?”
“我知道了,”青枝恍然笑道:“所以五娘子要提族长和说替四房寻人支撑门户的话,她若敢过份,五娘子就敢找族长要人承继四房,替五娘子做主,这是告诉她,五娘子不是她能拿捏的!”
“嗯,还一层,李家的族规,大宅和族产、祭祀用田都是要嫡支承继的,真要挑人承继了四房,接着就能分家,他们三家立时就得搬出勇国公府,就是这勇国公爵位,也都能争一争,这才是她最忌惮的,我这是提醒她,不要两败俱伤。”李恬微笑着又解释了一句,青枝轻轻‘呀’了一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三房正屋,柳三太太听心腹婆子嘀嘀咕咕说了许氏寻李恬借钱被杨夫人责罚的事,呆了好半晌才盯着婆子追了一句:“她真这么说的?”
“可不是,大夫人可不会瞎说,大夫人说了,再要借钱,就先把二房这十几年多分的银子算一算。”
柳三太太轻轻抽了口凉气,婆子瞄着柳三太太道:“这要算下来可不得了,也没有算了二房,不算三房的理儿,就连大夫人也得吐出来,这二太太也是,哪有这么借钱的,她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这五姐儿是个惹不得的,咱们也犯不着惹她,那熊嬷嬷是她奶娘,既说了那些话,看样子她也不打算跟咱们过不去,咱们闲事不管,你拘着些咱们院里的人,跟青桐院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
“太太放心。”婆子忙应了,又嘀嘀咕咕说起旁的闲话来。
隔没两天,李恬突然打发人和杨夫人说要在院子里做超度法事,杨夫人足足呆了大半天,还是觉得有些缓不过神,她笃信佛祖,那个院子是最让她胆寒不自在的地方,难不成,那位婆婆……还在那个院子里?杨夫人直惊的连着四五夜睡不着,勉强熬到法事结束,一声不吭的去普济寺听了一天经,点了好几盏长明灯。
法云寺和普济寺两处请来的僧人在青桐院连做了七天超度法事。
法事开始后,除了吓的抖着腿,勉强挪过来守了一天的李孝祖,旁的人,包括杨夫人,谁也不愿意、也不敢靠近青桐院,倒是李恬的堂叔、堂婶带着儿子媳妇过来连听了几天经。
法事开始第二天一早,悦娘掀帘子进来,侧身坐到炕沿上,用手指点着院子外道:“你那个大伯父在院子外跪了一夜,直跪到天明,都起不来了,一路爬回去的。”
李恬一下子坐起来,楞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指示意了下,悦娘凝神听了听道:“说吧,没人。”
“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李恬看着悦娘问道,悦娘点了下头:“这谁不知道?遇上强盗了。”
“说是这么说的,我总觉得这中间有蹊跷,其一,普济寺咱们也常去,前后几十年,除了我父母那一次,你听说过第二起这样的事没有?其二,这府里,沈姨奶奶是被祖母杖毙的,这一条,说是大伯父立了世子,去母留子勉强说的通,可祖母和祖父为什么不活了?就算失去一个儿子,祖父还有三个儿子,祖母有姑姑,还有我,其三,我让人打听过,从前大伯父不是这样,听说他喜读书,虽然学问不怎么样,人开朗忠厚,说是很有长兄风范,这样一个人,祖父祖母死后,他不该努力撑起这个家么?怎么就一直在酒坛子里泡了这么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