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浩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恭敬的在坟前磕头上香。
他拿出酒来,两人坐在坟前默不作声的喝。杜昕言终于醉倒。卫子浩什么话也没说扛起他就走。
无星无月的夜里,一条黑影飞快掠上杜成峰的坟,铁铲翻飞,趁着黄土还够松软挖开了坟,他跳进坑中,撬开棺材,手中银针扎进杜成峰头顶百会穴,将一枚丸药喂进杜成峰口中。等了一柱香左右,脸色灰败呆木的杜成峰口鼻间竟有了气息。黑衣人长舒一口气,抱起他,将棺材重新封好,恢复了坟茔。背负起杜成峰迅速离开。
第十一章
(一)
明帝是个猜忌心很重的皇帝。但是,谁坐到那个位置上后,猜忌心不重呢?江山是自己的,权利也是自己的,拥有的好东西多了,自然会担心有人来抢,会失去。
如果是大臣来抢,他会毫不迟疑的杀之。如果是自己的儿子抢,又另当别论了。
昨晚他宿在掖庭新封的张美人处,子时未到他就离开了。明帝离开张美人时心里很难受。灯光下,他看到自己失去弹性的皮肤像口袋一样挂在身上,摸上去像干枯的玉米叶,摩挲间发出难以忍受的衰老声音。而十六岁的张美人肌肤雪白,双颊丰满得像盈满汁液的桃子。那双嫩白小手搂着他脖子的时候,她眼中露出爱慕的时候,明帝突然觉得灰心。
她爱的永远不是他,而且他的权力。
他清楚的知晓张美人心中所想。然而,他很喜欢。他拒绝不了那种崇敬爱慕的目光。让他觉得时光回转,回到了年轻时候。只是在激情欲望突然中止,他喷出一口血来晕厥之后,明帝知道,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当一个人想留住什么的时候,必然是他所害怕失去或正在失去的。
例如青春,寿命。
夜色下的皇宫很安静。殿宇黑沉沉一片看不到头。明帝面北负手而立,身后宫侍提着宫灯噤若寒蝉。
明帝发出一声长叹。他必须要下决心了。
午时末牌,高睿奉旨进宫。
铜鹤嘴里吐出龙涎香的青烟。金殿大门紧闭,却不知从哪儿钻进的风来。明帝坐在深深的大殿内,深秋时节,他已穿上了薄袄。空荡荡的殿内偶尔转来他用拳头堵住的闷咳声。
“弱不禁风了。”高睿听到时断时续的咳嗽声脑子里闪过这句话来。他一声不吭跪地上已经一个时辰。他再是习武之人,膝盖也有股针扎的感觉袭来,轻轻挪动一点立时痛楚麻痒。他干脆放弃,当自己没有这双腿。他垂头敛目,目光所及,青色泛着一层幽光的金砖像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他知道,不是他的幻觉,这双眼睛正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用这种眼神在盯着他。
他只能忍。忍到这双眼睛看够他为止。
明帝咳嗽着缓缓开口:“父皇能给你的就这些。熙是宽厚之人。只要你安分点,可以长享富贵。以你之才,定无惧契丹。下去吧。”
一滴汗从高睿额头滑落,顺着衣领蛇一样钻进肌肤。麻痒的感觉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高睿的心被激得抽搐了下,他微笑磕头:“多谢父皇。”
他缓缓起身,退出宫门,隐约听到偏殿的金戈碰响声,高睿打了个寒战。稍有不慎,偏殿里的禁军便会涌出来杀了他。他看着手心的免死金牌眼里烟波又起。父皇选择了大皇兄,给了他免死金牌。立高熙为太子,让他世袭河北封地,封他为定北王。他娶了丁浅荷,过了年就可以去大名府建王府。
高睿只觉得屈rǔ。
让他向高熙下跪臣服?他还想着两个儿子都能保全?作梦!
他听到明帝的咳嗽声,他知道明帝在张美人处吐血晕厥。高睿心知肚明,父皇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一群乌鸦从天空飞过,哇哇叫着。阳光下的重重殿宇静默伫立。高睿蓦得回头看向金殿,隔了重重台阶迎着阳光他只能眯fèng着眼看。高大的殿堂笔直的朝他压下来。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绝不认输。
心里窝着一团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高睿回到府中,见上下人等为他的大婚忙碌。他冷冷一笑,突然想起还在地牢里的无双,沉呤片刻便折身进了地牢。
骄阳似火,地牢之中仍然阴森湿冷。地牢无窗,只有屋顶两片明瓦透下苍白的光线。高睿站在铁栅栏外,背负着双手看着无双。她又背靠着青石墙抱着膝盖发呆了。她甚至连他进来也不知晓。几径长发垂落在她冷艳的颊边,衬得肌肤如雪。
“连人进出都不知道,你还是昙月派的护卫?!”
无双这才惊觉,迅速的行了一礼:“无双知罪,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