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内心,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当时十八岁的李熏然,也不知道。她对他是不可或缺的,谁也别想搅合。可若说是爱情,又少了很多激情,好像还不够。而且,她还太小了。
真正对她动了念头,是他高考结束,拿到警校录取通知书。要到外地读书了,临走前夜,他去她家,想找她吃宵夜。
走到门外,却听到简萱带着哭意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姐,你舍得熏然哥哥吗?”
那时候,简瑶才十五岁,简萱十二岁。李熏然听着两小姑娘讨论自己,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从虚掩的房门望进去。
这一望,却愣住了。
他的白净柔美得像玉一样的姑娘,就坐在c黄头,抬起纤纤素手,擦掉脸上的泪。
“我舍不得熏然哥……”她轻声说,“其实我也想读警校的。”
李熏然就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捶了一下。
简瑶很坚强,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没看她掉过眼泪。可原来她这么依恋他,依恋她的“熏然哥”。
李熏然的心“突突”的跳,有种陌生的、但是又明了的情愫,涌上心头。他在门外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躺在家里的c黄上,李熏然看着警校录取通知书,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他要去告诉她,他会等她。等她长大,等她十八岁高考完。然后他们可以谈一场恋爱。
他是陪着她长大的男孩,也许今后可以一直陪着她到老。
然而当他再次走出卧室,却见简瑶妈妈,正坐在客厅,跟自己的母亲聊天。
“你真不让简瑶念警校?”他母亲问,“其实现在做警察挺好的,也不会有以前那么危险了。”
他心念一动,站在门口没出去。
简瑶妈妈脸色平淡的摇了摇头:“我不让她念。我也不怕你不好想,现在虽然两个孩子关系好。但是以后,我也不想简瑶找个当警察的。我不想她还记着从前,我已经记一辈子了,她还小,又不像简萱傻乎乎的,自己很有心思……唉!”
他妈妈拍了拍简瑶妈妈的背:“我明白,熏然就跟她哥哥似的。这两孩子都这么听话,我们也算是省心了。”
……
李熏然大学也交过个女友,也曾有过热情似火。到后来女友不肯陪他回家乡,也就分了。然后就一直淡淡的,提不起谈恋爱的兴趣。
去年冬天与简瑶重逢,着实令他欢喜了一番。但这种欢喜,是温暖而柔软的悸动,就像甘冽清泉浇灌心头。他觉得,当然与男女之情无关。
看到简瑶成为薄靳言的助手,跟着他跑前跑后时。李熏然心里也会有那么点吃味。
但是也还好。他对她的感觉,也只是一时冲动,本就不算浓烈,所以十八岁时才能轻易割舍。那一点点近乎尘封的感觉,与他们多年来固若金汤的深厚友谊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她在B市、他在家乡;她母亲也不赞同;她对他也没有感觉……
所以说,这世上许多看似放荡不羁的男人,实则心细如发。正因为看得透、放得下,所以他总是活得坦荡。
直至两个月前,他在一起案子里身负重伤。他只身制服了五名罪犯,被其中一人连捅数刀。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会看到心灵深处的幻象。濒死那一刻产生的幻觉,他记得很清楚。他看到道道白光在面前闪过,看到鲜血涂遍浑沌的世界。
然后他看到了父母。他穿着笔挺的警服,与他们微笑拥抱。
最后,他忽然到了一个满是血泊的房间。
那是个九十年代装修风格的屋子,组合家具柜上放着20寸的彩电,沙发是老式弹簧的。地上躺着几个血ròu模糊的人。
许多人在混乱的走,许多人在哭。他刚走进去,就踩到了血水了。
然后他听到有人说话:
“全死了,只有两个孩子活了下来。”
“小的抱出去了,大的抱着老简……不肯走。”
“她看到了,怎么让她看到了!”
“熏然你怎么也跑进来了……快把两个孩子都送走。”
然后忽然就有人,把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推到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小小的脸,煞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她不哭也不闹,就只用那小小的胳膊,紧紧的抱着他。他也抱着她。
两个孩子就这么抱着好几天,任谁劝也不松手,不说话。直到最后,一起睡着了,才被大人们分开。
那一年,他十岁,她七岁。
他一直以为,曾经对她不过是一时心动,宛如春梦了无痕。却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把所有怜惜都给了她。那淡若流水的感情,竟也是情根深种,临死都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