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把一切安排妥当时,卢萦足足瘦了四五斤,而被她忽视了二十天的元氏,则是瘦了十几斤。完全瘦下来的元氏,一双杏眼越发显大了。这阵子卢萦管她管得紧,元氏虽然老吃不下东西,该有的营养却不曾缺失,脸色还是很好。于是那经过巧手打扮下的姿色,也由三分变成了四五分。
而这一天,卢萦也看到了执六。
足足二十多天没有看到执六,在庄子中一对上,执六还怔了怔。
他打量着瘦下来的卢萦,嘴角一扬转身就走。
不一会,一个婢女唤道:“小郎,主公令你前去。”
又要见过那人么?
卢萦发现自己咽中有点发干,心也有点乱跳。
……好似是心虚,更似是期待,该有的害怕,却没有多少。
卢萦到来时,贵人正在书房中见过几个人。站在外面,卢萦听到他沉冷的声音传来,“你说阴氏的人去了杭州?”沉默了一会,贵人淡淡地说道:“我得了成都江州武汉,他们避过我去打杭州的主意?倒是知道避过我的锋芒行事了。查清楚阴氏的主事人是谁吗?”
一个低低地声音回答了一声。
好一会,主公恩了一声,道:“退下吧。”
几人慢慢退出。
看到那些人离去,卢萦犹豫了一会,才走到贵人面前。
卢萦进入书房时,书房中十分安静,仿佛不曾有人。她悄悄抬头,哪知这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宛如子夜般盯着她不放的眼睛!
却是贵人。他懒洋洋地倚在塌上,右手在玩着一只毛笔,一双眼睛,却盯着卢萦瞬也不瞬。
四目相对,贵人扬了扬唇,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传来,“瘦了,也黑了。”
只是五个字,只说了五个字,却有种极致的温柔在流淌。这温柔,竟吓得卢萦的心跳漏了一拍。
仿佛二十多天前那一剑从不存在一样,贵人拍了拍旁边的塌几,淡淡说道:“过来。”
卢萦小步挪了过去。
“坐下。”
卢萦老实本份地坐下。坐下后,为了显示她是真老实,她的双手还拘谨地交握在膝前……
贵人瞟了那双手一眼,冷冷地说道:“别演了,堵心!”他是说,她演得太假,令他堵心吧?
卢萦暗暗反省了一下,心下想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示敌以弱,示你以乖巧么?
在卢萦暗中嘀咕时,贵人向后一倚,他沉沉地盯着卢萦,好一会才说道:“把你做的事说一说吧。”
“是。”卢萦老实地把这二十几天所做的事说了一道。当然,关于罗子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听到卢萦说完,贵人无可无不可地端起酒盅一口抿尽,朝着外面命令道:“带她下去沐浴更衣。”转过头,他又向卢萦解释道:“呆会与我一道出席一场宴会,还是露出你的爪子吧。现在这样,你不腻歪我还腻歪。”
得,感情她对他恭敬有加,他还不习惯了。
卢萦沐浴更衣后,再出来时,已是傍晚。
西边天空上,一缕缕灿烂的霞光铺陈着,刚下过雨的天地明亮又通透。
卢萦来到马车旁时,发现元氏也在。瘦下来的她身材还不错,穿上贴合身段的春裳后,看起来挺舒服清慡的。
可能是与贵人同行,她害怕得紧。一直低着头绞着手,看到卢萦出来,才悄悄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今天的元娘,倒比前面二十几天都要精神些了。
因在外的身份,于是卢萦与贵人同坐一车,元氏另上一辆马车。
在马车稳稳地驶出大门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贵人突然说道:“武汉的事情了结后,你就把江州的事处理一下,随后带着你弟弟与我一道前往洛阳。”
什么?
去洛阳?
卢萦大惊,她腾地抬起头来,看着闭目养神,一张俊美无畴的脸,明显也削瘦了些的贵人,她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一会,她才问道:“一定要去么?”
“你说呢?”
卢萦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今次她身着一袭黑袍,冷峭的颜色,衬出她那白瓷般的脸越发透明,再加上她这阵子忙得过了头,眼底略青,唇色泛白,整个人透着一种病态的贵公子味儿。
这般抿着唇看着外面,马车驶过时,引得好些人的目光跟着跑。
贵人睁眼看着她,过了一会,他缓缓说道:“阿萦。”
卢萦转头看向他。
果然,这时的她与刚才在书房中又不一样了,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那种装出来的恭敬和小心,有的只是一种静默。此刻,她挺直腰背,静默地对上他的眼,等着他开口。这时的卢萦完全是一副与他平视的姿态,仿佛,纵使是他,她也不曾觉得自己矮他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