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管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地提步离去,而这时,元氏已从观中走了出来。在陈家娘子等人围向元氏时,际氏想要整理自己一个番,可一想到自己这狼狈样,还有兀自昏迷的婢女都是活生生的证据,正可以用来佐证那个姓卢的粗暴无礼还有心狠手辣。便又止了步。
远远的,她看着被围在几人中间的元氏,望着她如往时一样怯生生的模样,又看向卢萦消失的方向,暗中想道:元娘一直看得我,上次有人说了我的不好,她还为此生气好久。这个姓卢的如此羞rǔ我,她一定会为我抱不平,一定会从此便厌憎了那姓卢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那一下挨得值了。
这个时候,那婢女一直在旁昏倒着,哪里还有人记得她?
卢萦入了道观。
她来到一个朴素的厢房里,刚长长一揖,那个跌坐在席上的六十来岁的道姑,便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盯着她,慢慢说道:“你就是卢文?”
“是。”
“听元娘说,你是个姑子?真看不出来。”
卢萦微笑。
道姑朝旁边一指,道:“坐吧。”
“是。”
等卢萦坐下后,道姑却是双眼闭上养起神来。
她一动不动地养着神,卢萦也就安静地寻思着自己的事。
卢萦没有想到,道姑这一养神,便养了小半个时辰。卢萦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似闭非闭,也不知睡着没有。便站了起来,信步走到一侧,观赏起一副八卦图纹来。
又过了一会,道姑的声音传来,“听元娘说过,你对她说,如果这世上她只能相信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我,可有此话?”
卢萦回头,“是。”
“如此了解我的性格,还能把元娘藏得谁也找不到,你是谁的人?”
卢萦垂眸,看向她慢慢说道:“我家主公姓刘,名疆……”
这个名字一出,道姑似是一惊,她迅速地睁开眼看向卢萦。
盯着她好一会,道姑低叹出声,她喃喃说道:“也是时候了。”
说到这里,她又问道:“你想管理元娘的嫁妆?”
卢萦笑了笑,挺老实地说道:“在船上结识元娘,见她处境百般艰辛时,是有此意。她性子纯善,不会驭人,嫁妆到了手也容易被人钻空子。再说,也不应该让那些人守着她父母给的好处,还对她百般苛刻。”
道姑盯了她一阵,慢慢说道:“嫁妆不能交给你……”
听到这句话后,卢萦却依然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懒洋洋地说道:“也好……我本意也只是借她的嫁妆,触手武汉的商事。既然居士另有安排,我从别处着手也是一样。”
道姑再次睁开眼打量着她。她看着卢萦依然是一派轻松悠然,仿佛不知道她这么随口一句也好,放弃的是一条由黄金铺成的大道,也仿佛不知道,那句从别处着手,意味着她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辛苦。
……好一会,她点头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卢萦稽首还礼,缓步退出。
卢萦出来时无人阻拦。
青元居士把她留得太久,给了外面的人充足的时间,根本用不着再拖住卢萦。
不一会,卢萦便出了观门。观门外冷冷清清,那些个少年少女全然不在,没有见到元氏,她招来一个护卫问了问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了一个木制走廊旁。通过渐渐茂密的树林,卢萦还没有靠近,便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清楚地传来,“元娘,你可真是糊涂了!你以为你有什么?你身边一个靠得住的仆人也没有,你自身性子也是个懦弱的,你说你离了杨府,那日子可怎么过?”
另一个少女也叹道:“是啊,你的根基在武汉,你想想你和离后,哪个世家还会乐意与你一个和离了的妇人来往?你总不能这般像个出家人一样的过活吧?”
这时,元氏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
当下,先前开口的,那陈姓娘子冷笑起来,“元娘,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啊,还真没什么强的地方让人想。你想想,你又不聪明,又爱哭,又无能,琴棋书画什么怎么都学不好,平时与人相处也是木呆呆的,就像个木头做成的人一样。你想你这么一个女人,杨郎他怎么可能会上心?好不容易他现在回了神,知道你的好了,你还摆架子。元娘,你别到时什么也得不到,就这么抱着处子之身老死空山。”
陈姓娘子说得极刻薄,卢萦蹙了蹙眉,她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她便看到了元氏,此刻的她,被四五个同龄人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些人说的话显然都不好听,元氏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有什么人劝她,只是摇着头。远远便可以看到,她的眼中隐有泪水滚动,身上那种自卑的,害怕不安的气息,掩也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