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贵人的声音!
卢萦腾地抬起头来。
她瞟了一下四周,少人偷偷向这里望来,不由头痛地想道:这下好了,明不知又被说成什么样了。
虽然暗恼,她却不敢在这大庭广众当中与贵人多作争持。
当下她干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普通,里面却布置得舒服之极。黑色的绒布铺在地上,卢萦的脚一踩,便是一个大大的泥印。
贵人身后的两个美婢,同时低头看向黑色绒布上那个泥印,卢萦,也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足。
看了一眼后,她伸出脚,慢慢地印下去,再印了一个清楚的泥印儿
两婢同时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来。她们看着卢萦,等着这个出身卑微,一身脏湿的乡下姑子,在这个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的高贵之所,露出附合她身份的那种自形惭秽,战战兢兢。
卢萦没有战战兢兢,她蹙了蹙眉后,把另外一只足也在黑色绒布上蹭了蹭,直到把两个鞋子蹭干净了,她才走到贵人的对面,施施然跪坐好。
—这般跪坐,鞋履上的泥土很容易弄脏衣裳,若是去了别家府第,一般都要换鞋,这里没有鞋子给她换,卢萦当然是以自身洁净为
两个美婢一直瞪大眼,一直盯着她的每一个举动。事实上,如果换了别家的贵人,这般行事原是应该,可换了卢萦这样身份的姑子,她们就觉得刺眼起来。
因此,此刻她们看向卢萦的眼神中,多多少少有了厌恶。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贵人突然冷冷地说道:“下去!”
三女一怔间,两婢同时双眼一亮,得意地向卢萦瞟来。
卢萦神色不动,她自顾自地提起酒斟,给自己的酒盅满上。
贵人微微睁眼,这一睁眼,他那斜长上挑的眸子顿时流光潋滟。再次闭上眼,那贵人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下去自己领罚。”
这话一出,两婢脸色煞白如雪。她们同时跪倒在地,朝着贵人磕头求道:“主公……”
“滚!”
这喝声一出,两婢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她们慌里慌张地爬下马车,当站到地面上时,害怕和惶惑,令得两个长相十分美丽,气质也似大户人家的姑子的两婢脸色灰败,战战兢兢。
卢萦收回了目光。
从那两婢地打扮神气来看,她们原本也是在贵人身边有点地位的。可这贵人只是一个“滚”字,便令她们如丧家之犬,也不知是害怕失了如今难得的地位和荣华,还是害怕别的惩罚?
慢慢抿了一口酒,卢萦想道:平氏千方百计,便是想自己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啊······
正在卢萦胡思乱想时,贵人磁沉的声音传来,“去准备一下,下月初七前赶到成都。”
什么?
卢萦腾地抬头。
贵人却是又闭目养起神来。阳光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那收敛了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卢萦寻思一会后,点头道:“好。”今天是初三,离初七还有一个月。而汉阳与成都离得近,路上的行程不会超过七天。
她站起来,朝着贵人福了福,低声说道:“阿萦告退。”
声音一落,她朝外面的驭夫唤道:“停一下。”
马车应声停下。
卢萦走下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踩出的脏污足印,又看了贵人一眼,突然想道:他赶下那两婢,是因为她们对我有不恭的表情么?
实在是连驭夫也是她叫停就停,没有丝毫犹豫询问,令得她浮出了这感觉。
……卢萦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是个惯于自律之人,对于权衡利弊,更是成了本能。对她来说,这贵人对她越看重,事情就会越麻烦。
盯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卢萦目中精光闪动,暗暗想道:等到了成都,我一定要找到法子与他划清界限。
卢萦回家半个时辰后,卢云也回来了。
看到低头读书的卢萦,卢云蹭到她面前,低声道:“姐。”叫了她一声后,他把一本书放在卢萦面前。
这本书正是《史记》。
见卢萦蹙眉,卢云搔了搔头,也有点为难地说道:“姐,我也没办法,王家郎君他板起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把书朝我一塞也不说个话,我,我就有点气虚了。”
卢萦抬头看向他,问道:“你后来又见到了王家郎君?”
“恩。”卢云点头,“他一直在喝酒,喝了很多,我是他的护卫叫过去的。那人把我叫过去后,便把这书强塞到我手里,他脸色很不好看。姐,你不知道,如果那时我说个“不”字,他肯定会让人揍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