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是在向她撒娇么?樊隐岳清眸光澜漫闪,唇角绽出一朵清浅笑花,“随你。可是,我不会因这两个字就对你手下留情。我所留的功课,所授你的武功,你一刻也不能疏怠。不管是习文还是练武,你已经错过了最佳起步时光,只能以勤补拙。”
“知道了。”楚远陌闷闷道。“我也没打算偷懒,叫你姐姐只是因为我想叫……今日事讲韩信点兵不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不就是‘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子团圆月正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这少年,别扭得可爱呢。忍不住,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发。
不知在几时间,两人之间多了一份亲人般的融洽。尽管这融洽如同两个处在寒冬中的行路者依偎一处取暖的迫情迫势,但总是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不至于完全孤援无助。
“我姨娘前两天问我,想不想离开这府里?她可设法放一把火烧了这处,就算对那个毒妇有个交代。”
做过了几道用磨练派兵遣将之术的算学题,再端围棋练习着三十六计里的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将那些枯板字符想像成精兵强将,将这张纵横棋盘想像成万里疆场,楚远陌眼底的倔光渐去,替而代之,是两团昭烈欲出的火焰。只是,这火焰触及面前那张淡若秋霜的面颜时,立时浮躁尽去,藏到了冰层之后。
面前这个人,对他有言传,有身教,明明离得如此近,却是如此的不想让他亲近。他却是如此想要亲近,想要将心头血多话儿一股脑对她倾诉。
“你如何答她?”
“我不想走。姨娘并不知道我已经能够行走了,我暂时也不想让她知道。”
“你的确不能走。南院大王府二少爷的身份你不能丢下。”
“你以为那个毒妇会容许我用这个身份?”
“她不容许,另一个比她更能做主的人会容许。”
“谁?”楚远陌捏着棋子的手指收紧,工整的眉峰,向眉心蹙拢。
“你的兄长楚远漠。”
“他?”他冷笑。“你怎么会指望一个过去四年不曾想到我的人替我出头?”
“他会。”她说的笃定,探手,一根根打开他收紧的五指,将他攥在掌心中的石质棋子取出,放在棋盘上。“少了这枚棋子,你要如何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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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那日书房过后,和她已经有半月未见了罢。
在踏着满地落叶,楚远漠远远看见了那道修长身影,待其转身,那张清若秋月丽若朝花的颜容进入眼帘,胸间郁积顿作稍减。
“见过王爷。”那人影,落落大方、有礼有节的一如往时,彷佛不曾受半月前那场曾论及婚嫁的谈话困扰半分。
“樊先生。”即将错身时,他把她叫住。她想天高云淡无事人样,还要看王爷他允是不允。
“是,王爷。”
“本王想告诉樊先生一事。”他面色紧正,语气沉凝。
“王爷请示下。”她神情亦端得郑重。
“本王的提议尚有效,欢迎樊先生食言而肥。”
“嗯?”她面浮惑色,不明其意。
“本王说……”他顿了顿,要笑不笑,几分揶揄,几分坏意。“本王娶樊先生的心意尚未过期,樊先生若是后悔错过本王这等天下第一好的夫婿,不妨请早。”
她明眸怔瞠,一时间无从应对。
难道见清心淡颜的樊先生有这等可爱表情,不由得南院大王煞觉新鲜,好心情地低笑出。好呐,这一笑,将这些时日沉压在胸际方寸的些许烦绪荡轻涤薄,甚觉松快呢。
她眉颦了颦,一抹恼意掠过眉心。“王爷这么说,糙民是不是可以认为王爷另一个提议也是尚未过期呢?”
“另一个提议?”
“王爷曾说糙民是您的朋友。”
“当然。”
“朋友之间,若某些话说重了,应该不必吃罪罢?”
楚远漠失噱,“本王记得樊先生从都是不畏权贵视死如归的不是么?”
“这件事,关系到别人生死。”
“哦?”楚远漠挑眉。“既然这般严重,就找个僻静地方从头说起罢,樊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