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勇依然是一张憨厚平常的脸,但眼底的精光已不须掩饰,“梁将军,咱们时下头痛得是如何发落你。各为其主,你能体谅的罢?”
“……各为其主?你们的‘主’是谁?”
有人轻轻叹息,出列道:“放梁将军走罢。”
“……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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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自己说过,我会毁了你。”
“凭你?”
“对,就凭我。阁下看起强大无比,实则不堪一击。你所有的强大,自于你外部的一切。如果,毁掉了羲国,毁掉了你的军队,你还剩什么?”
“你毁不掉羲国,也毁不掉我羲国几十万将士,而今日,本汗会把你毁掉!”
这个时候,两个男人不管有意无意,都避开了存在于二人之间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两方对峙良久,电光火石间,动!
疆场十万里,争的是山川日月,家国天下。
山间十余方,争的是瑜亮心结,男人颜色。
木叶横飞,石砾飞溅,走兽规避,飞禽远遁。
这方山间旷地,成就了一场旷世恶战。
楚远漠以宽剑削断甲胄系绳,脱下沉甲,拍走战骑,轻装上阵,甫出手便如惊雷滚石,杀伐果绝。
关峙用得是一把形若柳叶的长剑,一改行云流水般的悠游套路,每一式皆如骤风疾雨,密织戾网。
两个人都是身经百战,越欲置对方于死地,越不急于一时。有时故露破绽,引对方袭,以予致命一击。有时刻显紊乱,引对方轻敌,以予索命一杀。百招过去,各自身上皆
见了红意,两把剑上的杀气,反愈加浓郁。
“我在她的背上刺了字,你看见了罢?”楚远漠忽道。“想知道那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刺下去的么?”
关峙目底一深,柳剑疾翻,扫向他咽喉重地。对方的话,直直刺中了他胸中隐痛,气急攻心,不顾自己胸前的大片空隙,亦要取敌首级。
楚远漠左袖内滑出短剑到手,抵住扫喉剑锋,右手内的宽剑携雷霆之式,直直戮向宿敌胸口……
蚀四一
我在她背上刺了字,你看见了罢?
这话,的确令关峙痛彻心扉。
月儿只以为自己背上受伤,并不知背上有字。但他看见了,在两个重逢第一日的山洞内,月儿脱衣沐浴,他便看见了。也就在那一刻,他确定自己一定会毁掉楚远漠。
是以,楚远漠的话固然击中了他心中的薄弱之处,却不足以动摇心志——
若短短三两句便能致他失常,又何以有当年的别勒亲王?
胸前那一片空隙,无非为了顺水推舟,诱敌深入。
当楚远漠宽剑到达胸前仅有不及半寸之隔,他左手食、中两指利捏成剪,夹住了那片锐刃,右手剑火星四溅地擦过短剑剑锋,喂入了对方腹内。
楚远漠高大身躯向后跌踬,撞上了树干,撑住身子不倒。
“我受过,我会毁了你。”关峙道。
楚远漠一径痛喘,手紧抓住了没进腹间的剑柄,很清楚这柄剑一旦拔出,自己必死无疑。
“你的大队人马,如今正被楚远陌大开杀戒。你的国家,已有人将那位监国丞相替而代之。你就将失去一切,包括你这条性命。”
“……那又如何?我……总是得到过……她!”楚远漠调集周身之力,施以恶意笑容,欲激怒眼前人。
“得到?”关峙淡哂。“你所认为的得到,是指什么?你认为你当真得到过月儿么?”
“你……也只不过……早到!”
“也洗。”
腹间的剧痛,血液的流失,令楚远漠面色渐白,他咬紧了齿根,一字一句道:“……生,我会要她把欠我的尽给还了!”
“你不会有机会。”
“会!本汗一定会,本汗会把她……”
关峙伸掌覆上他握在剑柄的手背,着力向深处一按。
“唔——”楚远漠咽喉深处发出闷吼,额上汗珠汩然滚落。“霍关峙!”
“我本还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未在这柄剑上擦拭任何毒物,现在,我后悔了。”
“……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从没有那般的宏图大志。”关峙淡哂。
“……既然……要杀……快……动手!”楚远漠可以清晰地感觉体内的生命力正一滴滴流失,躯腔内的所有,即将被倾覆,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