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之女,得天子如此费心维护么?想柳夕月与柳诗琴同属良亲王王府,命运迥异不同。这不同,取决于各自母亲地位的正侧,还是母亲娘家依恃的强弱?
皇帝居然是这世上最会斟酌得失、最能平衡轻重的人呢。
说,她理当好奇。所谓皇帝女儿不愁嫁,亲王之女不愁媒,柳诗琴才貌尚可,为何二十高龄尚未出得阁去?
莫非梁上君探听的消息属实,柳诗琴婚事屡屡搁浅,有柳持谦暗中作祟?
卓尔出群的少年郡王会做那等龌龊事么?纵使他不满苏相处处掣肘行为,也不该误了亲姐青春罢?
“隐岳,你是在担心你那个并不贴心的弟弟向你亲爹出卖你,是不是?”乔三娘见她呆怔,猜问。
她摇首。
以前的柳持谦或要担心,现今的他,不必。
柳持谦出类拔萃,与之相形,正统的良亲王世子柳持悌未免平庸失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威胁到外孙世子之位的人,苏相动作频频,不足为奇。而柳持谦自然不会任
人宰割,也不会蠢到以为将她推供出去便能使对方拉入同一阵营。
若她是他,无外坐高山,观虎斗,觑时机,投落石。
这份信心,源于对柳家人本质的知悉,柳家人呐,在娘胎里便学会了自保与反噬,岂会坐以待毙?
这柳家人里,包括她自己。
逐六
太后寿诞之日乃下月初二,各国到达元兴城日,都打出了提前的量。最晚的也早到了十天半月,以利多方走动,为己国利益奔波运作。
樊隐岳既为羲国特使,随她前者,自有羲国各方巨贾,涉粮米、涉矿石、涉航运,不一而举。多日,她带诸商贾与天历朝各部接洽,洽商事,签协约,成果斐然。
如此擅尽职责,反令观测者不解了。
这其中,又以良亲王最是困惑。
那日,宾主不欢而散,料定必有冲突激烈接踵而至。出人意表的是,樊姓特使仅仅按邦交惯例上书请求进谒,遭皇上婉拒三次之后,再不见大幅动作。看这多日的情形,居然
当真与寻常特使无异……
这樊姓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这个人不管是不是樊家在逃中的三个,都不能是大姨娘所生。”柳持谦道。
“不是?可他的两只眼睛,实在是像极了……你的大姨娘。”
柳持谦端一盅茶,茶水在杯中静止不动。“母妃的长舅早在十几年前辞世,接任者为樊家幼弟,也就是母妃最小的舅舅樊子岩。现樊家在逃三人,都是樊子岩所出。大姨娘嫁
入樊家后,只生一女,业已远嫁他乡。”
“这么说,当真不是?”柳远州犹怀疑忡。“可有迹象表明他是在逃中的三人之一?”
“樊家在逃三人当年都曾名动京城。樊无尘十二岁即顶学长之名夺乡试头名,被誉‘神童’;樊慕星医术了得,每月初一、十五都办义诊,被人尊为‘女菩萨’;樊慕月更是
声名远播,琴、棋、书、画,见识谈吐,都有母妃韶华风采,也成了继母妃后的又一位‘京城第一才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她太过出色,即使避居乡里,也引了欲
强采名花者,致使樊家门庭再次因为一个女人蒙受灭族之难。”
“你……”饶是柳远州心思不宁,也听得出次子话里的淡淡讥讽。“你想在指责什么?为以前的陈年旧账,还是一位樊家这一回遭难乃悉冤狱?”
“父王恁样精明的人,何需谦儿多嘴?您比谁都明白,不是么?”
柳远州面上一僵。
“您不救樊家,是因您心中恨意难除。您一直认为母妃嫁您直至离世未展欢颜,乃为不能释怀您对樊家所施的高压手段。您一直认为若无他们从中阻难,您也不必对母妃以强
权相逼,也就不会令心高气傲的母妃对您由爱生恨,到离世也为对您再吐一字爱语。谦儿可有说错?”
柳远州面色红白交替。被自己的儿子指破心头隐讳,着实难堪。
“其实您有没有想过,若没有樊家,母妃根本成不了良亲王侧妃?”
“……何意?”
“东方相爷薨世之后,东方府内除母妃再无东方家人。母妃散却家财,遣散家丁,回归乡间时,已是孑然一身。若没有庞大的樊家成为您胁迫的工具,您认为母妃会乖乖做您
的侧妃?”睇视着父王更为难堪沉郁的神色,他再加一剂重药。“您须知,母妃可是连死都不怕。”
“你——”柳远州眸中红线充斥,瞪着这个向就让他引以为傲的次子。“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