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浣泠刚好相反。我每天都会很忙,忙着点算萧家送来的礼品,研究凤钗上的羽毛雕刻得是否清楚,研究翡翠镯子上纹理是不是纯净,有时还会算算银杯是不是双数,夜明珠晚上会不会发光……
真的好忙,忙得什么都没时间去思考。
几日后,萧潜加急的书信到了。
“金戈铁马,长戟利箭,不折希翼。
盼归日,来时路,佳人依旧……”
寥寥数语,寄情无限。
合上书信,将它小心地放在枕边,我又去将娘为我成亲准备的物品点算几遍,尽管根本记不清有些什么。
每次夜半醒来,我都会打开萧潜的书信读上数遍,然后对自己说:
有些东西恒久不变,有些东西昙花一现。
萧潜才是我可以伴我一生的人,宇文楚天不过是出现在我空虚的日子里的优昙。
等萧潜回来,等我们成了亲,我的迷失都会被快乐冲淡的。
可是,闭上眼睛,我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金钗的上的凤凰有没有羽翼,翡翠的镯子有没有瑕疵,我能想起的就是宇文楚天身上纵横交错着许多伤疤,每一条都很长。
最长的在背上,从左肩到右侧的腰部,看上去该有很多年了……
当时一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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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娘一早就说要带我去寺庙里拜佛。我没反对,数珍珠数得我手脚麻木,拜拜佛活动活动也好。
在香火鼎盛的寺庙里,禅房依旧独守着那份宁静,宁静得连空灵的木鱼声都变得遥远。 进寺庙后,娘上了柱香,便说要进香堂听高僧讲道,让我在马车里等着她。
进香的人来来去去,娘始终没出来。
见很多人都去找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解签,一脸虔诚,我也有些好奇,下车随意抽了只签上前交给他。
“施主想问什么?”
我想想,道:“问姻缘吧。”
他看了一眼签文,道:“别离难,聚首恨,雨怨云愁,此生凝泪。施主,依老衲看,这情丝难断呐!”
要么有缘相见,要么无缘错过,什么叫别离难,聚首恨?
我接过签文,觉得实在有些可笑。正要起身,忽听见禅房里传来娘的声音。
“年纪轻轻,心中何来如此浓烈的怨气?”
我走近,透过微张的门fèng看见一身黑衣的人端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颌,俊美的脸庞淡漠如故。
“对不起你们母子的人是我,你要报复我,我接受……”
“兰夫人来这里若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就请回吧?”宇文楚天有睁眼。
“泠儿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吧!”
“我看你还是回去管好自己的女儿。”
“那沙儿呢?你能不能也不要打扰她?”
宇文楚天冷哼一声,睁开眼,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娘,“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这三年来,沙儿从来没追究过以前发生的事,自从你出现,她彻底变了一个人……沙儿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我不想她再回到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宇文楚天垂下头,脸上的淡漠开始消散。
娘看看他的脸色,低声叹了口气:“沙儿似乎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有所误解……她以为你就是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不仅我为这句话震惊,宇文楚天闻言面色大变。
“恨之入骨的男人……”他低声重复一遍,垂首沉吟良久才起身理了理衣衫道:“我会跟她解释清楚。”
“等等!”娘叫住正欲离去的他,“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伤了沙儿的男人是谁?”
“她……伤得很深吗?”
“她为那个男人自杀了十几次,却对他的一切绝口不提!”宇文楚天浑身一颤,却一言不发,我想他知道真相,否则不会如此默然。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一定要问问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我女儿折磨的到这个地步?”
宇文楚天没有回答,宁静的禅房里留下了一阵宝剑发出低鸣。
门攸然打开,他看着我,黑色依旧掩盖不住他的锋芒……
我看着他,仿佛看了几百年,几千年那么久……
“你……都听到了?”
“哦。”我顿觉阳光非常炽烈,晃得我有些眩晕。“我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对不起。”他垂下眼睑,牵动了一下嘴角,想笑但怎么也没有笑出来。“明天……我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