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晓得您还是花容月貌罢?”
“……什么?”
德馨宫夜谈的两日后,天都城外,新江水边,她一袭闲适民装,自负简单行囊,身后跟随惟有瑞巧一人跟随,即将登舟远去,却被送行者不知所谓的“神话”令得脚步一窒:“浏儿吃坏肚子了么?”
光武帝嘿嘿憨笑:“就当是如此,可浏儿的话绝对千真万确,姨娘如今依然是容颜绝世,浏儿最不想您忘了这一点。”
她秀眉微扬:“记得这点又如何?”
“当您到了您想停留的地方,看到您想停留的人时,尽管自信出手。在浏儿的眼里,绝对没有人能够抗拒得了姨娘的无边魅力。”
“……”她颦眉:这是谁家的坏孩子?“没大没小,口无遮拦,退下!”
某坏孩子咭咭坏笑:“遵命。”
她眯眸:“警告你这小儿,姨娘我离开宫廷,是为了看大山大水,寻身心自由,你不得派人暗中随着。”
“是。”一揖到底,“姨娘大人放心,浏儿绝对不敢让人打扰到您闲游天下的雅兴。”
她转身上船,一江碧波张帆去。
眺着顺水而下的帆影,以及船上姨娘渐行渐远的身影,光武帝向身后挥臂:“你们还不赶紧行动?记住,朕的姨娘极为机警,倘若你们不够机灵被发现了,姨娘怪到朕头上时,朕就说是你们自作主张,与朕无干。”
高猛、程志摸了摸鼻子,叫来另一条隐在泊在柳荫下的民船内的乌篷舟,张起隐藏在篷内的帆,走之。
“姨娘,浏儿是不敢违背您的意思,可没说不会违背。毕竟,放姨娘离开宫廷,为得就是不想看到如花似玉的姨娘误了青春不是?”光武帝一番念念有词后,侧首问随行来的绯冉,“朕如此善良体贴,冉嬷嬷有没有感动到?”
后者正为与主子的长别心酸落泪,却差点被这主儿的话把眼泪吓干:“有……一点?”
“王运你呢?不觉得朕是天下最懂得孝道的人么?”
“……是,皇上您当然是。”这主儿果然遗传了太后娘娘一半的特质,时见神来之语。
光武帝摸颌沉吟:“其实朕明白,倘若听从了父后的话,行不利于姨娘与薄家之事,姨娘不会拿朕如何,却会拿父皇如何。以朕目前的力量,还不是姨娘的对手。”
牵涉到人家姨甥之间的事,绯冉、王运不敢应语。
“不过,这也是姨娘特意留给朕的功课。朕虽永远不会不利姨娘,却可以思度一番,倘使朕选择父皇,该如何与姨娘抗衡?你们也想想,朕有几分的胜算?”
“这……那……皇上……”您不是成心为难奴才们么?
哈,看别人愁眉苦脸却思无良计的表情着实是人生一大快事矣。光武帝精神抖擞,挺胸抬头:“走,回去拟旨,五日后颁下:圣馨皇太后游江归来,风寒入骨,引发尚宁旧疾,猝未及防,凤归天际。朕痛甚哀甚,追谥圣馨皇太后为贤圣太后,追封太后之父薄呈衍为忠烈侯、忠国公双衔,母白氏为忠烈夫人、忠国夫人双衔。”
这番铿锵有力的语声落后,转而长叹,“朕真是至仁至孝,你们不感动,朕自己却感动得热泪盈眶,朕实在太欣赏自己了。”
太后娘娘,您家的孩子这么古怪您知道么?绯冉、王运紧步跟随,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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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归来,光武帝回到宫内,先到康宁殿向周太后请安,却被宫人禀知太后在两个时辰前动身前往建安行宫。
他一经思忖,继而大惊:“备马,朕即刻赶往行宫!”
原来,这就是姨娘的伏笔。母后是位为了儿女豁得出一切的母亲,太上皇醒来,自己和姐姐的未来瞬间产生太多变数,她在此时过去,决计不仅是为了向父皇禀报大公主婚讯。
他轻装简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后拍开了行宫大门,询问太后行迹。不出所料,比自己早到不足半个时辰的太后,当下正在太上皇安歇的极寿殿内。
甫近殿门,已听得太上皇的斥喝之声:“你这个短视肤浅的妇人,居然助纣为虐,枉朕立你为后,如此愚昧颟顸,何以母仪天下?”
光武帝挑了挑眉,瞥一眼身后侍卫:“守在这里,除非听见朕的命令,否则你们什么也不必听到。”
诸侍卫会意应命。
他起手拍门:“父皇,母后,浏儿也来了。”言间,没有等待允准,径自排闼而入,向殿中人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