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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437)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平缓得如在谈论今晚的皓月当空,但字字句句,皆如利芒寒针。他一直知道她恨他,却是第一次晓得,当她的恨与爱无关时,竟是这般冰冷刺骨。

“从你回到天都城的第一日,你便从未想过与本王破镜重圆,你心心念念于复仇,紧紧握住过去,从不思及幸福的可能,若你有一丝的柔软,本王也愿还你千倍的娇宠……”动身赶往尚宁城接她回天都前,他按捺着胸中即将满溢而出的狂喜,将嫣然轩布置一新,思及重逢,哪怕她委屈吞泪,幽怨满腹,他也愿用柔情融化。但她回之的,是一身的淡漠无谓,不着痕迹的拒绝排斥,“你先拿全身的刺刺得本王无法靠近,再在本王脚下布满荆棘。你我走到今日境地,不是本王一人之力。”

“当然不是你一人之力。”她大以为然,“明亲王太习惯于女人们对你的追随和仰望,却忘记了我那杯毒酒么?一个想亲手杀死你的女子,你怎么还去指望她对你一丝的柔情和爱恋?王爷,您该明白,无论是你是千倍的娇宠,还是刻意的冷淡,我不在乎,不稀罕。”

胥允执触到了她的眸底,这一次,又与云州不同。云州那时,她所有的平和尽管以澈净示之,仍如水中的倒花,坦然却诡异。而此刻,她当真坦诚得不留余地:不是不爱了所以不恨了,是不爱了,恨却在延续。

“是你们一定要拿救世主的面貌降临于我们眼前,是你们认为一道赦免的旨意便可使囚禁中的可怜人犯五体投地,你们大概不晓得,你们只须继续忘记我们的存在半年,从此便各自相忘于江湖,大家再无牵联。但,既然皇恩浩荡,我当然一一报偿。”

兆惠帝扬眉:“朕自问你归来,对你从未亏薄。当年,你的二姐与朕割帛断义,朕也从未对你们姐妹动过杀机。朕杀薄呈衍,为君对臣的法纪,饶过你们,是法外开恩。”

这话,她委实心有戚焉,却不得不另外追根究底:“我们归来,皇家当然待之不薄,若是为了虐待,何须放回天都?话说古今所有重犯的从属,凡是女子似乎多可免于一死,因为女儿家不足为虑,否则,太后派慎家人多年来追杀薄家长男,又是为了哪般?”

今夜端的是个黄道吉日呢,从此,彼此皆省却了所有装腔作势的时光。

胥允执沉声:“薄光,本王承认欠你许多,你此时退出,本王准你自由选择你的去处。”

她莞尔:“王爷不是皇上,您做得了这个主么?”

不失任何时机地撒播疑虑之种么?明亲王闭眸沉叹,道:“本王愿向皇兄辞官,放弃爵位,以承担今日过错。”

“我当真有两分感动。”她轻叹,面向另一位,“皇上意下如何?”

兆惠帝淡哂:“朕纵然答应,你此刻恐怕也难放心归去罢?你做了恁多,不过是为了浏儿。朕准你见上浏儿一面如何?”

她稍吃一惊:“皇上也想和太后一般,拿浏儿要挟薄光?”

“哈。”兆惠帝当成笑话,“朕的儿子,朕为何拿他来要挟他人?”

她颔首认同,道:“那……便因为我爱浏甚于一切,皇上想让我眼看浏儿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从此还将天人永隔。你还会告诉我,你不杀他,却不会给他太多,他将永远走不进天都城的中心,做一个处在皇族边缘的皇族中人。你想我带着这份遗憾去走黄泉路。”

兆惠帝喟然:“光儿对朕是如此的了解。从此世间少一知音,朕将寂寞如雪。”

“是呀,但……”她秀眉微掀,“浏儿不会出现。”

兆惠帝释笑:“是么?”

他话音落,黑暗中的小太监掌声再起。

……

小太监又击一掌。

……

太监扬掌还欲合击,兆惠帝蹙眉:“够了。”他冷盯薄光,“是你做的?”

她笑靥清柔:“绯冉、王运,我叮嘱过他们出宫,更认为他们不乏自保之道,是而掉以轻心,使皇上有机可趁。但我的浏儿是我所有的希望,怎可能在明知你醒来的情形下丝毫不加提防?他如今已随皇后隐避宫外,直待时机成熟,便可成为大燕史上最年轻的帝王。”

这跳出掌握的一步,令兆惠帝略现怔忡,片刻后收回从容,望向自己的兄弟:“是这样么,允执?”

后者垂首:“禀皇兄,八万大军将天都城围得水泄不通,皇后、皇子此时必在城中。明日臣弟率人全城搜寻,定然将皇后、皇子平安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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