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两个从前一度人为最没有背叛可能的人,何以突然疑点重重?
“伍福全,你好歹也在这宫廷里呆了几十年,至少有办法把自己送出宫去罢?”
“是,虽不容易,奴才这点尚能做到。”伍福全道。
“你速去宫外,命你的心腹亲信往岭西送信。”
当前的情势,能够托付信任的,惟有两位母家兄弟。纵然有慎氏兄弟永不得进天都的圣旨在前,但事急从权,只须拿住薄家姐妹,解除皇帝之毒,慎远、慎广救驾有功,抗旨之罪当可消弥。
诚如太后所料,伍福全几十年的宫廷生涯,自有来去的门路,用了半日工夫寻了个空档走了宫门,连自己在宫外添置的宅院也不曾回去,径直前往商市的一家珠宝铺内,吩咐其内伙计骑马赶往岭西,密送太后手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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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病重,信笃佛法的魏昭仪奏请皇后前往相国寺为主祈福。
她先在寺内听罢高僧颂经,虔诚参拜,而后绕着满堂的罗汉一一祈愿。这时,庙堂后门推开,等候了许久的魏家二夫人赶来与爱女团聚。
魏昭仪示意随行的蔻香退下,将母亲拉到偏堂密话。
那边,蔻香走出相国寺,雇了顶双抬小轿直至宝鼎大街,按照旧例敲击侧门,面见相爷。
“这是昭仪娘娘命奴婢捎给相爷的信,说是刻不容缓。”
魏藉展开信笺,读罢面色沉凝:“娘娘还说了什么?”
“娘娘说这关系着魏氏全族的生死存亡,请相爷早作准备。”
魏藉颔首浅笑:“是这么个道理,娘娘总算明白一直是谁在保护着她的双亲,保护整个魏氏家族的荣耀。”
蔻香卑顺垂首:“如今宫廷里情形不比先前,奴婢不能耽搁太久,相爷可有什么话需要奴婢捎给娘娘的?”
魏藉拧眉思忖片刻:“告诉娘娘放心就好。”
“是,奴婢告退。”
“蔻香。”侧眸睨着这个单薄消瘦的丫头,魏藉把人叫住,“待这桩事了,老夫会接你的母亲进府,到时你也可认祖归宗,不必再在宫内受人差遣。”
“……谢相爷。”
“替老夫好好照顾菱儿,比及昭仪,她才是你的亲姐姐,她若能早日复位,你纵是庶出,也不难嫁个殷实的好人家。”
“奴婢多谢相爷提点。”方才不经意弥上心头的那一丝感动,就这般雨打风吹飘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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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太后娘娘的紧锣密鼓,薄光略显清闲。
两位娘娘离开之后,她除了前往明元殿侍疾,便是在毓秀宫督导甥儿功课。
前些时日,二皇子每日皆到上书房接受翰林院学士授业,因近来天气突转炎热,身子略有不适。皇后命暂歇课业,在宫内静养。
二皇子并未因此逍遥。
姨娘接手先生职责,虽不至于严厉,也绝难蒙混过关,且当下他已开始在李嬷嬷的传授下研习武功,虽尚是些吐纳调息的基本功夫,但这般文武兼修,纵使天资聪颖,四岁的娃儿偶尔也觉辛苦。起初还想恃着母后的贤柔偷懒一二,不想凡是攸关课业,母后比姨娘更难通融。习惯向姨娘撒娇的胥浏小哥也曾鼓着小腮抗议,确定无效后,不得不改以发奋策略,讨取两位大人的欢心。
树荫下,胥浏小哥儿在李氏指导下挥动小拳,神色颇是专注,大公主胥静从旁陪练,一招一式煞有介事。
远远地的凉亭内,薄光与周后边品香茗,边望着那边姐弟情形,晏晏笑语。
“浏儿的身体底子极好,那日虽然是受了点热,睡了半日也便好了。妹妹暂时不让他去上书房,是防着什么人不成?”周后问。
薄光叹息:“皇后许是听说了,几日前的夜里,太后驾临德馨宫,再度问起皇上得疾的原由,并拿浏儿相胁,虽然之后因王顺前来禀报圣上今日体症中途作罢,但我还是担心。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必要时候,有号令千影卫之权,请您保护浏儿。”
周后怫然:“太后这是一心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么?甚至拿自己的亲孙儿要挟?”
她苦笑:“也许太后是觉得浏儿的靠山太多。”
“浏儿如此聪明伶俐,有什么不好?”
她稍顿,道:“浏儿惟一的不好,是他身上流着薄家的血。”
周后一笑:“既然这样,她当初何必召薄家的女儿回宫?何必准许生下浏儿?人不是木偶,可凭她随心所欲的支配驱使。浏儿是本宫的儿子,嫡出皇子,身份尊贵,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太后若想对浏儿不利,除非迈过本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