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福全,重赏缀芩,把她悄没声息安安稳稳地送回德馨宫。”
到了这一步,慎太后反而回归镇定:薄家的三个女儿已经做好放手一搏的打算了么?既然这样,她何妨成全?
缀芩走不多时,宝怜匆匆进来,道:“太后,司药司那边有所发现。一个与阿翠同室而寝的宫女道,皇上召幸贤妃的当晚,阿翠曾说过奉贤妃之命前往明元殿献药,然后一去未返。”
“阿翠?”慎太后一怔,“就是薄光带进宫里安排在司药司的那个妇人?”
宝怜点头:“是,前几日您还召见她问话,因她词不达意,又丑陋笨拙,糙糙给打发走了。如今看来,竟是被她轻易给蒙混了过去。”
慎太后冷笑:“原来连这么个小角色也是薄光安cha进来的棋子么?原来哀家从头到尾错估了这位薄家**的城府心机呐。”
“现在该如何是好?阿翠如今不知所踪,在把她捉拿到案前,如何指证贤妃娘娘?”
慎太后扬唇:“哀家动她还需要证据么?哀家多年容忍魏昭容嚣张,是因为她那个掌握六部的父亲;哀家姑且不理会皇后的背叛,是因她有个自谓清正一流的家门。薄光一介罪臣之女,认司相为父不过是其进宫为妃的台阶,还指望着一心青史留名的司相为她出面说话?命禁军在宫内搜索可疑人等,派人守在皇后宫外,就说哀家的懿旨,她今夜不得擅自离开寝宫。你们速作准备,摆驾德馨宫。”
~
“太后驾到——”
薄光斜偎c黄前,正执卷夜读,闻声淡哂:居然如此迫不及待,连半个夜晚也等不及,太后娘娘对她这个“儿媳”的容忍度堪堪为零呢。
她拿过散在c黄畔的外袍,轻拢慢系,脚步才出帐幔,太后凤驾已临,遂浅浅一福:“臣妾见过太后,不知太后深夜驾临,有何要事?”
室内软底云锦履,寝时宽适丝缎袍,素簪绾秀发尽盘头顶,不识脂粉的素颜剔透晶莹,宽袖内的脂腕皓白如雪,举身散发着玫瑰花浴后的芳香……这薄家女儿,处处彰显尽享皇家优裕的华贵,越发令得慎太后万丈怒火:“跪下!”
她怔了怔,仿佛没有领会这声厉叱的真谛,茫然以对。
“没听见哀家的话么?”两名小太监将外殿的红木雕花圈椅搬来,慎太后扶柄正坐,面目凛然,“给哀家跪下!”
她径自平了娇躯,嫣然一笑:“臣妾又非太后的年纪,怎会听不见太后的话呢?臣妾不跪,是因为不想跪。”
慎太后面色遽变:“你可知你这是在对谁说话?”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在对太后说话。”她轻裘缓带,步步莲花,走到屏榻前,拢衣置身,姿态怡雅,“我想,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的,是太后。”
撕破伪装后的薄家**就是这个模样么?慎太后讥哂:“哀家的确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也不想知道。”挥摆衣袖,“来人,贤妃少不省事,你们几个还不上前帮助贤妃娘娘给哀家见礼?”
“是。”四个膀宽腰圆的壮实嬷嬷自慎太后身后闪出,带着这个后宫内人所共知的威慑,缓缓走来。
“贤妃娘娘……”宝怜心生不忍,“您是个聪明人,还是快点跪下向太后请罪罢?何必自取其rǔ?”
她欠首:“宝怜姑姑也是个聪明人,该懂得不管是如何的长袖善舞,想在这个宫廷里四处讨好是断无可能,您对薄光的善意到此为止足矣。”
慎太后淡睨宝怜一眼,道:“既然贤妃如此刚烈,你们还不快着行事,成全她么?”
四个嬷嬷疾身疾步,四双手臂分配有序,各向稳坐屏榻上的美人的发髻、后颈、双肩压逼过去,然后——
“嗵”“嗵”声大作,四具壮硕的躯体仰面倒在了寝殿织锦地毯上,在这样的深夜里,响声加上那几声惨叫,分外惊人。
一身黑色夜行装的薄时放下抬起的纤纤秀足,掸了掸袖角,道:“说起来,太后娘娘玩了几十年,还是脱不开这几招几式,不知这么多年的日积月累,几个嬷嬷手里落下过多少条人命?”
慎太后盯着这个不知打哪里冒出的薄家三女:“你竟然仍然呆在德馨宫里?当真把这座紫晟宫当成你这位幼妹的天下了么?”
薄时笑靥如花:“这座紫晟宫是谁的天下无关紧要,只要不是你的,我便高兴。”
慎太后不怒反笑:“哀家一直在想,你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德亲王妃的宝座,原来是在暗处助你的幼妹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