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后颇为为然:“如今皇上病重得消息尚未对外公布,甚至为此还将诸太医留在偏殿。但纸包不住火,此事迟早须公之于众,在朝野尽知前,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主持大局,论才能,论资历,论德行,皆非司相莫属。还是说,太后更中意魏相监国?”
这个淑妃啊,了不得呢。若其仍在妃位,自是无足轻重,但既为皇后,言语的分量迥然不同。慎太后虽对自己的识人不清不无懊悔,更知当下还须平心静气,从容计议。
“皇后所言不无道理。怀恭,你即将远行,随母后到康宁殿来罢,母后与你话别。”
“儿臣遵命。”
慎太后、德亲王起驾。
周后放松了紧绷多时的胸臆,长松口气落下座来,抚胸道:“本宫真是吓死了,方才几乎就撑不住了呢。”
薄光淡哂:“皇后娘娘魄力非凡,若没有娘娘的鼎力维护,臣妾此刻必定身陷宗正寺大牢之中。”
周后柳眉舒展,笑道:“本宫过去对太后唯唯诺诺,不敢有一个‘不‘字,这两日几乎将进宫以来忍埋在心底的话一气倒出,虽害怕,却也畅快。不过,本宫对太后算有几分了解,她很难轻易罢休的罢?本宫不明白,她为何非向贤妃妹妹身上栽个罪名不可?”
她无奈摇首:“太后不喜欢有人违逆其意。臣妾入宫,太后本就诸多厌恶,为此甚至不惜逼死臣妾家中的老管事以示警告,幸得皇上不离不弃,臣妾终可陪伴圣架。但太后毕竟是太后,臣妾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
.周后叹息:“贤妃妹妹明明对太后有救命之恩,比起太后的脸面,竟没有半点分量。”
她自嘲一笑:“臣妾为了皇上的龙体,势必竭力自保,届时免不得会令皇后娘娘左右为难,还请见谅。”
“你这是哪里话?”淑妃好大不喜,“本宫和贤妃妹妹乃根枝同脉,有本宫在,绝不让你孤军奋战。”
“可这趟浑水若趟起来,谁也不知结果如何,皇后娘娘的今日得来不易,不能……”
周后摇头,探臂握住她一只素手,道:“本宫只知道,你是这后宫内除本宫外惟一一个想浏儿好的人。想咱们后宫的女人,若无子嗣,惟有指望皇上。你全力救治皇上,本宫全力保住浏儿,将来无论经历怎样的风大浪急,我们一起承担。”
她定了须臾,目内湿意涌动,低语道:“那么薄光发誓,豁出平生之力,必助娘娘问鼎太后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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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殿里,母子也有另番考量。
“江南的吏治打先帝在时便是心头之患,那些人为了保住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财富地位,指不定施出什么险恶手段对你,你切记事事小心,不可太露锋芒,还须多带几个精明强干的人随行,保护你的周全。”慎太后殷殷叮咛。
“儿臣晓得。儿臣这些年游迹江湖,对江南官场的水深水浅多少也有所有了解,定然不负皇兄所托。”
慎太后轻微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唉……”
胥怀恭一怔,道:“母后还是在担心皇兄的龙体么?”
慎太后连声吁叹:“倘若你皇兄当真是旧疾复发,哀家反而不会这么担心。”
“您仍然怀疑皇兄的病另有隐情?”
“哀家昨儿想了一夜,实在想不透天下怎有这般凑巧的事,皇帝偏赶在薄光侍寝的时候发病发?”
胥怀恭边忖边道:“儿臣初闻时也有怀疑。但天下谁都知道薄光精通医术,就算她有异心,也不该选在自己侍寝时候下手,薄家的女儿不至于笨到那般地步。”
慎太后不以为然:“就因为所有人皆作此想,谁知她不会兵行险招?”
“皇兄前度病发时,她们姐妹受尽挫磨初回天都,她曾以御医身份当值榻前,若想加害皇兄,那时更为顺理成章。”德亲王就事论事。
“那当下,她纵然有不臣之心,也须顾忌着她的姐妹不是?”慎太后就事论实。
“皇兄病发,王顺等一干宫人俱在现场。他是皇兄多年的心腹,皇兄对其信任甚至超过儿臣与三哥。是皇兄给他今日内侍省第一人地位,他有何理由为薄光说话?”
“就是因为有王顺作证,哀家方无从落手。”慎太后捏着泛痛的额角,“哀家已命宝怜和伍福全去清查当夜值夜的其他宫人,看有无破绽。”
胥怀恭不无忧思:“母后如此焦虑,不如儿臣推迟江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