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儿……”他伸出食指,触碰那两片薄薄的唇瓣。
方才,她是以为和他已然划分清楚再无纠葛,于是“常态”相对么?
曾经,她的顽皮嘻笑,娇憨戏赖,是她最珍贵的本真,而如今皆成了她的面具。他必须调集全部的忍耐功底,才不将这张面具打破。因为,面具下面,是她哭泣的脸,含恨的眼。
“到了么?”她睁眸。
“还没有。”他说。
“哦……”她阖回双目,又突然张开,刹那神智回笼,“王爷恕罪,民女失仪!”
他向后依靠到长几上,方寸间鼓噪着一只焦躁疯狂的野兽,几欲破柙而出。
“你说过你为了你的二姐不能杀死本王。”.
“……嗯?”
“那么,同样是为了你的二姐,嫁给本王罢。”
这……是唱哪出?她怔了半晌,呆呆问:“不嫁的话,你要杀了二姐么?”
“本王可助她重掌凤印。”
“做回皇后?”
“对。”
“倘若二姐还想做这个皇后,民女会考虑王爷的提议。”
或威逼,或利诱,堂堂明亲王堕落至斯!他厌弃地以一手掩上自己双眸,道:“算了,今日的话你当从没有听过。”
“好。”她歪头打量,尽管很想问方才的瞬间他是否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还是识趣忍住。
幸好,前方已到明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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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宁城。
薄光苦心孤诣的成果,收效甚著。
她亲自挑选药材,剪煮熬制,将药汤喂入率先试用的五位症状最重的患者口中,而后在旁陪同整夜,密切搜集病症的每处变化。第二日,更换了药方中的两味药材,再行熬煮。如此三日下去,五人症状皆开始缓减。
而后,她将三份药方交予尚宁府尹,一份用于疫期初时,一份用于疫期中后,还有一份专给孩童煎用。
宁王胥睦、府尹叶奇,这两位尚宁城最大的人物率众走上街头,当街支锅煮药,免费分发平民。
沉寂了一月之久的尚宁城,被弥漫全城的药香薰染出勃勃生机,人声鼎沸,全城尽欢。
“好罢,你的兄弟的确是位明君。”站在可以俯瞰全街的茶楼顶层,薄光道。
这个口气绝不是一位恭顺臣民该有的。她身旁的男子淡拢眉心,道:“何以见得?”
“上行下效,地方官吏最能体察上方吹来的风气,越是在这等黑暗时候,越见君主决断和意愿的体现。如果你的兄弟心中没有这方百姓,尚宁城早该是一座死城。纵然这地方的府尹仍然是位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侧目而视:“你……”
“怎样?”她酒窝儿时隐时现,“不愧宰相府里出来的女儿是不是?”
“皇上是明君,会令你对杀父之仇稍稍有所释怀么?”
“会。”
“会?”
她圆黑的眸迎上他的探究:“既然王爷已经看穿我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的恭顺只是一张面具,便晓得此刻薄光是真人面前实话实说。”
“你怎知本王看穿了你?”
“因为王爷的确是看穿了不是?”
胥允执哑然。这一刻,他还是看不懂她脸上这抹笑容是真是假。
“含笑小宫女——”楼下,某人仰噪高喊。
她倾身下眺:“有何赐教,花蝴蝶王爷?”
胥睦忒没好气:“本来想让尚宁城的百姓瞅一眼他们的救命恩人,本王后悔了!”
她暗叫不妙,待要退身,已晚了一步。
“救命恩人?”一位正持匙喂食自家娃儿的妇人噌地站起,“王爷您是说上面那位姑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么?”
胥睦虽一脸不情不愿,仍道:“是她没错,姓薄名光,当今容妃娘娘的妹妹,今儿救各位的药方全赖她的配制。”
群情忽地哗然。
“各位听见没有?宁安茶楼上的那位姑娘便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啊,是配制出今日这救命药的那位神医?恩人,咱给你跪下!”
“老夫也给你跪下,你救了老夫一家四口!”
“你救了小妇人的一对儿女……”
一传十,十传百,宁城的长春大街上,跪倒一片。
薄光哭笑不得。
“各位。”依然是宁王爷扬声长喊,“薄小姐医者仁心,为救疫区百姓殚精竭虑固然值得钦敬,但吾皇心怀尚宁子民,委明亲王及两位相爷亲责尚宁城防疫事宜,方是我等不幸中的大幸。我等今日能够重见天日,各位当须时时不忘皇上的仁爱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