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与佳人阁上共处,为得便是良辰美景,你侬我侬,但眼下算是怎么一回子事?先是德亲王,后是司五郎,一个个不请自来,打扰了他的美丽时光不说,还竞相与小女子交流频繁,准备置他于何地?
因此,他不得不反省自己为人君主的态度。胥怀恭是他最看重的兄弟之一,司晗是他为太子时的至交,满朝皆知,自己身边的侍卫也有不少出自他们的**,当这二人进来时,侍卫们下意识放行也是常理。而自己方才为了清静,连王顺也没有带在身边,是以令得不速之客接一连二地出现。
天威难测,起初还是淡淡的懊恼,随着思想及深,便归化为不折不扣的不悦了。
“司大哥真的是奉太后的命为皇上送补药过来?”薄光将信将疑。
“你这是什么眼神?”司晗屈指弹她额心,“奉太后懿旨行事,还敢打什么诓语?”
薄光提鼻撇唇:“就算当真有太后的懿旨,也肯定是某人仗着太后的慈母心肠,拗一个理由跑出来偷懒玩耍。”
司晗佯恼:“咄,小光儿好大的胆子,如此对待本大人,该当何罪?”
“嗤——”薄光大方奉送一个丑丑的鬼脸,“天都有个司五郎,天下第一小肚肠,本大人才不怕你!”
“啊呀好恼,是可忍孰不可忍!”司晗一声怪叫,两手虎扑而来。
薄光早有准备,掉头就走。
“待着。”一个虚位以待的胸怀将她牢牢接住,报回方才一箭之仇,“司大人,你既然是受太后的懿旨为朕送补药而来,还不赶紧去与江院使交接,在此耽搁作甚?”
尽管方才已行过面君的大礼,司晗仍欠身揖首道:“皇上恕罪,臣因许久不见小九,一时欣喜太过而致失仪。”
这个司大哥啊,果然是了解她呢。薄光掩口娇笑:“二哥别饶恕他,罚他,一定要罚他!”
兆惠帝心情登时趋佳,哂道:“如何罚他?”
“小光来定么?”她问。
“当然,如何罚他,小光说了算。”
“罚他……”薄光瞳仁黠转,思索掂对,“罚他……背千字文!”
“……”帝呆愕,司晗无语。
她娇俏扬首:“这个不好么?”
“……好,好极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罚!”兆惠帝冁然,“司五郎接罚罢,拿最纯正的官话为朕和小光诵上一遍《千字文》。”
司晗俊脸苦煞:“皇上……”
“皇上圣明,司大人威武!”她放声欢呼,“小女子洗耳恭听!”
司晗狠瞪她一眼,拧眉眦眼,扭曲着一张俊颜,张口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
“听不见,小女子听不见!”她大摇螓首。
“你……”小司大人咬牙切齿,在天子平和目光的注视下,惟有扬气提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她字正腔圆的接诵三言两语,“从这里,接着向下背诵。”
这小妮子真真是玩得高兴是不是?司晗挤出一丝干笑,诵道:“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此中间,薄四小姐想尽各样办法刁难,小司大人一一排除,终是整文作结。
“天呀,司大哥,谁都说你小时最厌学堂,竟连这幼儿的启蒙文章也记得如此牢靠,敢情是被人诬蔑了不成?”她吸气啧叹。
“倒也不是诬蔑他。”兆惠帝语意凉凉,“他在国子监时亦经常旷逃课堂,但无论是文章还是算学,每逢先生考校,皆可顺利过关,朕那时尚曾暗妒过他的天资。”
司晗苦巴巴揪紧两道卧蚕浓眉,长揖哀求道:“微臣知道错了,请皇上饶恕微臣罢。”
兆惠帝覆眸怀内人:“还是小光做主。”
薄光两眸喜悦弯起,道:“司五郎背诵聊算过关,罚抄全文十遍。”
司晗横眸:“你……”
她呲出两排贝齿:“倘若不服,加罚二十遍。”
司晗俯首朗声:“微臣谨遵圣谕——”
原来小人得志的感觉如此美妙?她咭咭怪笑。
于是,天子满眸纵容,小司大人不胜困扰。
及至司晗怏怏退下,兆惠帝半笑半嗔道:“你如此维护司五郎,朕有些许嫉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