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间,慎太后时不时对膳肴味道赞不绝口,也不忘和儿媳亲近有加:“悦儿最爱植花莳糙,连司苑司的人也自愧不如,这一园子的花朵儿有不少是你亲手培育的罢?”
齐悦手执银箸,为丈夫、婆母添肴加菜,道:“早前是有几株,不过近来为了照顾涟儿,有些时日不曾着手了。”
“哀家看门前的两株含笑花开得甚好,颜色在宫中的花房内也不曾见过。”
“那是臣媳一年前用紫笑和白笑嫁接成活的新品。”
“难怪了,那粉嫩的颜色看着教人高兴。”
齐悦冁然道:“当时是怕养不活,方放在跟前多看护一阵,如今它们已过了看护期,太后若不弃,儿媳想把它们送进康宁殿。”
“这是你辛苦培育,哀家怎好夺人所爱?”
“臣媳捣弄花糙,本为就是为了太后。想允执和臣媳不能时时伺候在太后跟前,就由这两株粉多含笑承欢膝下,聊尽孝心。”
慎太后大悦:“你这孩子嘴甜心巧,哀家的媳妇们若是个个像你,真真是省心了呐。允执你好福气,是不是?”
“母后过誉。”胥允执浅哂。
“如今涟儿年幼,悦儿一方面抚育幼子,一方面打理亲王府一干杂事,委实辛苦,这侍奉允执的事,不妨多交给下面那些人。”
“……臣媳多谢母后关怀。”齐悦柔语低回。“侍奉”用在此处,她当然不会曲解了个中含义。她何尝不知比及其他王侯府第,明亲王府算得上花朵稀零?焉不晓得自己的丈夫比及其他王侯公卿,已是过于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但女人总是无限贪心,当初薄光在时,只望丈夫一碗水永远端平,不使自己凄惨孤零成人笑柄;薄光决然离去,且毫无回头之意,她便开始期待丈夫将重心偏重自己一人,恩爱弥久,做富贵世界的神仙眷属。
膳桌上的几道清淡菜式,慎太后各尝一口,了却这顿午膳,遂将面前两道动也未动的精美菜肴赏了今日在跟前伺候的丫鬟、侍卫,自己则在宫女服侍下清水漱口,洗手拭面。
随即,齐悦也膳罢,两位随嫁丫鬟上前伺候。
膳桌上,惟余明亲王一人斯文慢飨。
“哀家记得允执的府里如今仅有一个媵妾,一个通房丫头。哀家虽然痛恨那些耽溺女色的放浪之徒,但允执堂堂一国亲王,府里仅有一妃一妾也实在说不过去。前些日子白果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在薄光愿意息事宁人,白果也懂得反思省过。哀家问过白果,她愿意入府为妾,伺候允执和悦儿。那丫头虽然直率鲁莽了点,可是也惟有这种单纯的,才不懂得耍弄那些当面人背后鬼的花活,你们才能妻贤妾恭,一家和睦,你们意下如何?”
齐悦喏喏颔首之际,不时偷觑丈夫容色。
慎太后发觉,蹙眉道:“允执,哀家说了这多话,你也不能一味不作声,这个白果你要是不要?”
胥允执品过一匙汤食,确定口中无物后,悠然道:“母后既然谈到了儿臣的婚事,儿臣也问母后一句,您对皇兄之事,已然默许了?”
慎太后窒了窒:“哀家相信皇帝自有分寸,断做不出有rǔ国体有污清誉之举。”
他似笑非笑:“母后此来,不仅是为了给儿臣做媒罢?”
“这……”慎太后眼尾扫了一圈,“宝怜,你带着他们到外面用膳罢,离此处远着点,没有哀家的话,谁也不能贸然进来。”
胥允执浅微颔首,王府诸人亦动步撤身。王府长史挥手,四名丫鬟各自出列,放落纱缦,姗姗退出门外。
慎太后目视儿子寒玉般的俊颜:“允执,你方才那话,是暗指哀家对你心有所疑?”
后者自斟一杯香茗,洗净口内油腻,淡道:“母后难道从来没有忧虑儿臣将因薄光对皇兄生出不臣之心?”
“……你会么?”
“母后认为儿臣会是不会?”
这个儿子还是喜欢将难题原样抛回。但,正因没有听到他断然肯定的答案,慎太后心臆抽冷,愈不能妥稳,道:“皇帝和允执全是哀家的儿子,天下没有一个当娘的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这一次,皇上到尚宁城带上薄光,哀家曾仔细问过皇帝的用意。皇帝明言告诉哀家,倘若薄光不愿,绝不用强权威逼。是而,允执你理该心中有数,纵使有一日皇帝当真纳了薄光,那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负你的人,是薄光,不是你的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