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其他三人俱傻眼。
“这池水中的药可令人面目肿胀四肢麻痹,混以红色花泥,远看酷似疥癞。”
绯冉恍然:“您想扮麻疯?”
她做了个史上最不可爱的鬼脸,再将十指蜷曲,腿脚歪斜:“再加上嘴眼抽拐,手脱脚瘸,披便有七八分了,其余便靠我们个人的演技。”
“我们?”
“不然只有我一个么?一个人如何唬住那些贼兵,为宫人们的逃脱拖延出足够的时间?”
麦氏讪讪赔笑:“您用些狠药下在池里要了那些人的性命不就是了?”
“第一,我从来不配制真正害死人的东西;第二,我的每样防身药物皆与解药同期做出。所以,一没有狠药可用,二你用了这水后也不是永远毁容。”
绯冉一叹:“好罢,连四小姐这样标致的大美人也豁得出去,奴婢还矫情什么?”言罢,掬水泼面,拈土涂肤,还扯乱了发髻,系歪了外袄。
薄光拍手叫好:“绯冉姑姑最是上道!”
无奈之下,麦氏只得追随其后。
“倘若时间来得及,宫中的每个女子皆作此乔扮,自是最能唬住贼人。但如今迫在眉睫,单是传话也须好大一阵工夫,且宫中女子在乎容貌,还须占用时间说服,反不如我们三个人挡在霓衣阁前装疯卖傻,程志带她们从后门通过西南角门向外撤离。希望在此程中三路援兵中有一路及时出现。”
“卑职是四小姐的私人护卫,自当追随在四小姐左右,带人撤退的事就交由绿蘅、缀芩及这宫里的禁卫罢。”程志话罢,不等她言语,一头埋进温泉水中稍作浸泡,趁着药性发作前甩身迅跑,“我去知会她们两个。”
绯冉失笑:“这个程志,是个实诚汉子,可用之材。”
便在此时,杀声骤然迫近,仿佛近在耳畔。
“宫门被攻开了,我们快去霓衣阁!”薄光背起药箱,匆匆举步。
她们走到半路时,药性渐始发作,三个人四肢沉重,举步维艰,薄光不得不将药箱塞在一假山fèng隙内,方有余力赶到目的地所在。
“四小姐?”霓衣阁前,绿蘅、缀芩惊得失色,“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这事该由奴婢们……”
“罢了,事急从权。那些宫人到了么?”
绿蘅向身后一指:“凡是找得到的,皆在里面,除了宫女,还有不少的内侍,但……司药司的人给宫女们皆发了毒药。”
她趋前数步,向阁内投了一眼,但见一群花龄女儿密压一堂,惶怖战栗。默然了稍顷,叹道:“如果服毒自尽,乃为皇上守节,落下忠贞之名,礼部必定抚恤她们的家人,是谓光耀门楣。倘若遭贼人奸rǔ,活着生不如死,死也难得完全,还将连累家门蒙羞。她们一心如此,我们无权置喙,但愿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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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天降前,鬼兵已至。
“在外面看了这行宫十几年,今儿个咱也进来过过瘾!”
“这行宫里果然到处都是泉眼,皇帝老儿好享受,大冬天也能光身子洗屁股!”
“谁说不是,今儿个也轮到咱们,来来,兄弟们,跳啊……”
今日无疑是建安行宫的灾难日,尸横满地,血流成河,温泉池内遍入狼藉。试想诸贼人冒着万劫不复的艰险前来,踩着同伴的尸身攻开行宫大门,自须尽享宫内的所有。诸多人的第一步,便是先来领受皇家独断多年的热脉。
当然,也有人嗤之以鼻:“你们这些人真是穷贱的骨子里,行宫里最教人心痒的可不是这些个到处能看见的热水,去找奇珍异宝去找女人啊,找皇帝老子的女人啊!”
正是了。这句话,在在刺激了诸贼人挥汗如雨杀人如麻后的神经,无论这些人曾经的天性如何,此一刻的骨子里全然被嗜血的兴奋盘踞,摧毁所有,占有一切。
“走,杀啊,抢啊,抢光皇帝老子的女人!”
一人高呼,千人应和,开始了对每座宫殿的寻找和掠夺。
霓衣阁前,薄光听着愈来愈近的嚣乱之音,将一小瓷瓶递给程志:“这是解药。我想过了,你是我们中间惟一会武功的,最后若终不能幸免,你还可自己逃走,但请在那之前杀死我。”
“这……”
“这解药先解四肢痛麻,至于脸上的红肿,至少五六个时辰后方能消退,服下后,你仍可继续在此装扮。”
程志接过药瓶一饮而尽,道:“末将誓死保护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