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薄光一一笑纳。前者,拒绝起来太过麻烦是而不予置辞;后者,一腔盛情雪中送炭何妨领情。反正,她如今头上挂着司药一职,泰半精力用来照护浏儿,大片时光多居宫内,各位美人好汉也不能亦步亦趋扰她清修,权且给良叔作伴了。
“这姓薄的人,端的是命薄福薄,父死家亡也便罢了,就算得蒙天恩回到天都城也无福消受皇家的荣华富贵,没过几天便个个给打回原形了呐。”
今日,薄光抱浏儿穿过御花园,两畔花木扶疏掩映下的小亭敞轩内,这等声词不时灌进耳际。
绯冉气得咬牙,低骂道:“这些人一只只都活过来了是不是?”
她莞尔:“能忍则忍,莫吃眼前亏,绯冉姑姑须记得保全自己。”
“奴婢是气不过,明明那些日子在容妃娘娘面前也大气不敢出,如今血口獠牙的,真是丑陋得紧,”
“姑姑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便该明白‘忍’字头上这把刀不是只悬不用,是须用在恰当时候。”
“是。”绯冉笑应,“四小姐一来到二皇子身边,奴婢这颗心当即安稳下来了。”
“太后仁慈,准姑姑做浏儿的随身嬷嬷,我不在宫里时,还得劳烦姑姑。”
“四小姐这话是抬举奴婢,奴……”
她们身形一定。
通往康宁殿的菱石路上,数位五光十色姿态各异后宫丽人,挡住了她们前进的脚步。
“薄王妃……不,是薄司药?各位姐妹,你们不纳闷么?怎么有人放着一品的外命妇不做,跑来做个六品的女官?”
冯充媛。丽妃降位之后,这位充媛娘娘低头做人了不短时日,然而作为魏氏后宫阵营的先头兵,总是不甘寂寞罢。
“这有什么可纳闷的?不是有‘贱不受补’的说法?天生的贱胚,披上翟衣也还是难脱贱气,一个红杏出墙,一个被来历不明的人劫走,这剩下一个若是识相……”
薄光抚颚,突道:“几位娘娘远观无不是面如桃花,明艳照人呢。”
诸妃均发嗤笑。有人讥声回道:“如今任话说得如何好听也晚了,我记得诸位姐姐有谁被这位前薄王妃打过一耳光来着?冯充媛?”
冯充媛眉目一狠:“那一耳光本宫时时记着……”
薄光秀眉俏掀:“记着又如何?”
“你……”对方胸前偎着二皇子,四遭必有侍卫暗伏,投鼠忌器,冯充媛气势微弱。
“古代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怎么咱们眼前出了个挟皇子以犯皇妃的薄司药么?”
这位是……隐约记得是叫陈修容,工部尚书陈齐之女,听话声尚似读过有几页书史。薄光索性将浏儿送予绯冉,回过身去:“现在呢?几位又能对薄光做什么?”
“你……忒是狂妄!”陈修容大怒,“我们都是嫔妃,你一介小小司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单这一项,我们便可将你送到司正司受刑!”‘
薄光深以为然:“说得就是,几位娘娘迟迟不动,是在顾忌太后的面子么?”
“拿太后压我们?你触犯宫规律法,太后也不能偏私?来人……啊……”杨修容粉颜陡然变色,一下子跌倒下去,“啊……救命,薄司药对本宫用毒,快救本宫!”
“呀!”诸妃立刻放声惊叫,“来人啊,薄司药用毒害人,快来人!”
薄光眼尾挑向绯冉,后者向后退了数步。
“救命啊,快来人,抓住这个小蹄子!”
“陈修容遭了毒手,快来人……”
这娇呼声此起彼伏之际,一记厉嗓宛若冷锋切入:“这是在闹什么?”
“……皇上?”诸妃定睛望去,由假山石上徐步而下的,不正是她们的帝王夫君?顿时间柳腰娇软,丽容妩媚,盈盈跪迎的同时,没忘了暗抚云鬓窃理衣装。
陪伴在天子身边的佳人怫然叱道:“打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大呼小叫,乱得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正是魏昭容。
跪倒迎驾的诸妃中不乏比昭容品阶高者,而魏昭容如此行止,竟无一人张口驳斥。
冯充媛泣诉:“禀皇上,是薄司药,她居然以下犯上,毒害杨修容,害她全身麻痹不能行走,请皇上为我们姐妹主持公道。”
“薄司药?”魏昭容放眸觑来,“本宫听说过,先前不还曾恫吓冯充媛,以你家人相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