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白苏的目光清澈如泉,笑靥似雪,平静的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饮一杯平常的酒水。
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她将酒杯凑近毫无血色的嘴唇。
十三慌忙膝行至大夫人身侧,不停的给她磕头,“求大夫人饶了小姐吧!小姐她年幼不知事,求大夫人开恩,求大夫人开恩......”
大夫人不为所动,白苏也没有停下动作,亭子里的所有,并没有因为十三的哀求而停滞分毫。
妫芷看着杯中的酒水,目光一暗,伸出去阻止的手停在半空,却是晚了一步。
白苏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鲜红色的液体在她苍白的唇上留下两片嫣红,宛如雪中绽放的红梅。
直到白苏手中的酒杯“呯”的一声在地上碎裂,十三磕头的动作才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的小姐那么惜命,怎么可能轻生!
十三从一开始伺候白苏,就知道她是一个善待生命的人,从不曾肆意侮rǔ打骂下人,这个世上能把她们这些奴隶当人对待的,只有白苏,这是十三平生所仅见,相信日后也不会再遇见这样的人了。
所以十三仅仅伺候白苏半月,便认定了这个主人,只要白苏不弃她,她便会一生忠诚。
白苏身子一软,彷如一片枝头飘落的枯叶,轻飘飘的倒在妫芷的怀中。
十三忽然想到妫芷高超的医术,急急跑过来,“医女,救救小姐!”
妫芷一脸铁青的看着怀中昏过去的人——她竟然喝下那杯毒酒!从上次白苏的求生欲来看,她绝对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的喝下毒酒!是因为太相信她妫芷的医术?还是又一次彻底的利用!
“卑鄙!”妫芷低低骂道。
大夫人也因白苏毫不犹豫喝下毒酒而震惊,不过只是瞬间便已经完全恢复理智,从容的起身端起放在围栏边上的钵,气定神闲的喂鱼。
静了一瞬,大夫人吩咐道,“唤轿夫,将素女送回成妆院,令她明日过来。”
十三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转而极度的欢喜起来,原来素女没有死!
时至傍晚,成妆院中一片静谧,四个人均守在榻前,当然,妫芷是硬被十三扣留在这儿的。对此,妫芷颇有微词,当初她答应救治白苏时,十三信誓旦旦的磕头说要一生奉她为主,现在居然这么对待恩人!
而白苏只觉得自己沉沉的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去便看见一脸惊喜的十三,和黑着脸的妫芷。
“吓死奴婢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十三激动不已。
白苏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又看向妫芷,疑惑的道,“谁惹的咱们的大神医了?”
十二快言快语,“是十三姐,医女要去书房,十三姐偏不让。”
十三瞪了她一眼,“你何时才能有十一一半规矩就好了!”
白苏呵呵笑了几声,却发现妫芷脸色更黑,心中不由得奇怪:阴云密布,是不是一会还要打雷......
刚刚想完,便听见妫芷冷冷的声音,“那杯鸩酒有毒,你不是看见了?”
大夫人打翻酒壶的时候,白苏确实看见了,于是诚实的点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喝!”妫芷忽然冷声质问,目光犀利犹如实质的紧逼这白苏。
白苏一个哆嗦,谄媚的笑道,“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妫芷霍的站了起来,神情冷然,她果然还是利用自己与大夫人斗!
“要是真有毒,你肯定会阻止我的,对吧?”当时白苏猜测,大夫人对她提出的交换建议明明很是动心,不可能立刻杀了她,很有可能打探到她近来身体恢复不错,想借此试探一下自己是不真的有决心帮助她,或是另有目。但是为防万一,白苏当时故意把鸩酒放在唇边停留一会。
虽然妫芷一直不屑自己,但是白苏敢笃定,危急时刻这个人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赴死。
妫芷对于白苏的回答不置可否,但想到自己又被利用了,心中实在不忿,她用力的抿着唇,甩袖而去。
白苏把酒端到唇边之时,妫芷确实想要出手阻止了,可是她忽然发现杯子壁上渗出丝丝缕缕几不可见的rǔ絮状物质。
那是解药,毒与解药想冲之时,最多会导致人昏迷几个时辰,所以妫芷便由着她喝下去了。
妫芷的父亲是前朝士大夫,纵然位高权重、贵不可言,可是父亲一生只有母亲一人,对于家宅后院的斗争,她也听说不少,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然而,就在那杯鸩酒摆在白苏面前时,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太执拗了,在这个大染缸里,没有人可以保持一颗干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