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捉开我的手,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一双近于媚惑的眼内,一丝忐忑隐伏其中,“还是,在小海心里,并没有过去?你现在,依然喜欢……”
“我不知道。”苍天在小海心里掘出的洞,岁月会掩埋。但他刻下的痕,依然在作痛。我无法确定到了何时,想起他时,才不再为被那扯到筋脉的痛意所扰。所以,在此刻小海不敢说是与否。
“小海,我的小海。“他蓦地拥住我,唇落在我头顶,“不要哭,不要哭,只要有我在,永远都不要哭………”
哭?我眨了眸眸,感觉有物溜滑出眼际,湿了他的袍,涩了我的唇,我……真的哭了?
“小海,不必急着回答我,等我从那边回来,再给我答案。”
“你要去多久?”
“少则两月,顶多三月。”
“还有三个月零十天,是小海十八岁的生日。”
他微把我推开,俯下的眉眼里,有欣喜光华闪跃,“小海想让我赶回来为你过生日是不是?”
“你会赶回来么?”
“会!”他掀唇笑着,整个人因这笑泛出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无论如何,山哥哥都会回来为你过生日,在那一天,小海就告诉我决定好不好?”
好。我在心里回答。
夕阳好,落霞赤,纵是过去了岁月,移走了时光,兆河边的这个约定,仍是小海心头挪不去的重。苍山,他不该对我这样好。
48
踩着暮色进门,情无情息的,却差点和另一位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上。
“小海?”
“阿德哥哥。”
“天恁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天恁晚了,阿德哥哥又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辰,你不是早该回去歇着了么?”虽是主管疏柳斋花糙枝木的花匠,但一天工结了,也要回到佣人房落榻。许是因着此点,他才会劝小海知足,因为秋长风对我,有这一点的不同。
“今儿上午我给园子里的丁香村埋冬肥,将花锄忘在那边了,明儿一早要去含梅苑,这才又跑一趟回来取。”
“喔。”其实,小海很想提醒他,花锄忘一次还好,二次也无妨,再多了,牺牲大好的睡眠总向住着狐狸的园子里跑,难免哪一天就被咬着。
“小海,你与公子同时出去的,却没同时回来,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
“阿德哥哥不知道么?”
“你这丫头,我从哪里知道?”
“公子在里面么?”
“公子在前厅,似乎是负责京城卫戍的总都统来向公子请罪,你别去看了,听他们说,公子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怕是整府的人,除了老爷和夫人,都给吓着了。那位赵总都统是贵妃的哥哥,在公子面前也不敢出声大气儿。你此时去了,说不得就成了公子的出气筒……”
唉,难道小海给人的印象就是那样蠢笨,劳烦阿德哥哥如此费心?“小海知道了,谢阿德哥哥。”
“客气做啥,都是穷苦人出身,帮衬着点也是应该。倒是你,跟着公子不易,万事小心啊。”
“小海明白。”
“那个……”阿德哥哥还有事?”
“公子时你还好么?”
“还好。”
“好就好,好就好,那我走了,你快去歇着……”忠厚敦实的阿德提着那把锄头走了。
我却在原地立着,愣了半晌。
纵使已经见了多次经了多回,小海还是想不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面带诚恳地表示关怀时,心里打转着的念头截然相反呢?
风拂过颊,冷嗖嗖不留余地。如梦初醒的小海学着古人发一番感慨,出一声长叹:
何必奇怪呢,现在的小海不也是越来越谙此道了么?也许,旁人亦同小海一般,不愿人面鬼心,也不想口是心非,但无奈,世、事皆不容人,唉~~
“大公子,卑职身为卫戍总都统,掌管京城治安,却疏忽不察,未能及早将一干密潜京师的巫族邪徒绳之于法,以致大公子当街遇刺,卑职深知失职,请大公子责罚。”
阿德话没说错,这位妹子是皇帝贵妃的总都统,在秋长风面前,那一脸的惶恐,说是一个被老爹揪着错了的娃儿亦不为过。而且,从小海这个方位瞅去,由上瞰下,可以明显觉着那两只肩头的瑟动——让人觉得好可怜,如果小海在去茶楼听书时没有有幸睹到这位赵大人当街纵马疾驰吓飞了摊贩行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