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儿子,换上凤冠霞帔,随我速速离开这个地方!”
“不要。”
“不要?”
“不要。”我的儿子都能无畏对抗,做人娘亲岂能中途怯场?
咬牙切齿的声响清清楚楚递进耳窝,“给我一个理由。”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受了好友蛊惑罢?“莹郡主如今如何了?”
“死了。”
“啊?”我悚然一惊。
他抬起我下领,拇指粗糙的指虽摩过我唇,“她为救夫代受刺客一创,伤重不治,香消玉殒,谧封端烈皇后。”
“假的?”
“当然。”他墨眸俯近一分,热息徐徐拂上我颊,“今后,她就是明月的责任,是合是分,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和老天爷安排的缘分,与我们再无关联。”
“她的那个……儿子……如何了?”
“那是她男侍卫与女侍卫的非婚生子,一直以来被诊有孕、接受疗补、临盆生子的,都是她的女侍卫。”
这个,莹郡主早早就对我言明的。“那……”
“四个月前的一次遇袭,那对侍卫为救莹郡主双双殉职,是真的死了。我已收那娃儿为义子,赐名秋观岳。至于众所周知的前皇后所生子,我会另找由头安排消失。”
“名义上,他已是你的儿子,为何另认义子?为什么要安排前皇后所生子消失?”如此大费周张,不嫌麻烦?
他捏在我下预的手一紧,“臭丫头,我是什么身份?我的长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么?”
“对喔。”在众人眼里,那娃儿是前皇后嫡生之子,若不早作处理,只会给日后徒增纷扰。“那……你爱海儿对不对?”
“当……,他面一沉,“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这个!”他唇覆下,将我嘴儿狠狠地吃进了他口中。
至这般时候,我才承认,我想他,他专注凝视的眸,柔软火热的唇,还有这相濡以沫的甜蜜,我都想……
“娘,娘,娘……”
“你娘……在忙。海儿,随山伯伯到外面去玩。”
“不要。”
“那你要怎样?”
“我要娘!娘,娘,喂海儿,不要喂他!”
我儿子叫我不要喂谁?
“臭小子滚开!”
……秋长风?我蓦地把眼前这只史上脸皮最厚是无赖的臭狐狸推开,“你你你……”在恁多人面前,还不打紧,而且是在儿子面前……“臭狐狸,你休想让我嫁出巫界,休想!”
在巫界,要躲开秋长风,轻而易举。任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大不过我这位一界之首。可是,臭狐狸就是臭狐狸,他追了我几日,眼瞅难如所愿,便镇日在他娘和我娘面前卖乖讨好,以静制动起来。
他反其道而行,我也不会自投罗网。反正聚少离多的日子业已习惯,他远在天涯我都能悠哉度日,他近在咫尺时更没有理由思念。
巫山,依然是积雪皑皑,阳光齐于赐临的阴冷之所。那顶伴我成长的茅庐,盛着我十四年的少女岁月,孑然独立于巫山之顶。
人生际遇,变如沧海桑田,曾几何时,除了冯婆婆,除了这满目苍白,我再无他物,瘫软在c黄上时,那扇窗口便成了整个的世界。恨意,便在那时滋生。
我恨我身上的血。曾经,恨到想将它们从我体内除得涓滴不剩。
我恨巫山。曾经,恨到深恶痛绝,恨到心心念念只想将它摒弃在生命之外。
但娘来了,海儿来了,我的血ròu,承自娘,并传延至儿子,我爱上了我自己的每样存在。这一处纵是阴冷依旧,也再也不能令我感觉寒冷。拂不到头顶的阳光,在心中升起。巫山于我,成为过去,也成为崭新开始。
“这里就是巫山,你长大的地方。”
秋长风来了。夕阳那揉了雪色的淡金色光线,镶上他面颜。一袭淡蓝长袍,随风招展。颀长身影,被拉长后映射在皓白雪上。巫山之顶,忽多了别样风情。
“对,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和他隔窗相望,“你怎么来了?”
“你在,我就会来。”
“无论任何地方么?”
“无论任何地方。”
“不会嫌烦嫌累么?”
“再多的烦累,也不及生命中没有你来得令人恐惧。”
我伸出手,他牢牢握住。四目流转的,是幸得彼此的感激。冥冥中,不管是谁安排了我们的相遇,我们,都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