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作假时假亦真,侯爷法眼如矩,不妨细细分辨。”
“我们这些时日的情投意合,又是真是假?”
“侯爷……”
“远鹤。”秋长风眉间写满不耐。这臭狐狸,只因在我们最疯狂最紧密时,都是沧海模样,是以对沧海的脸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望。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见这打情骂俏场面……怪了,秋长风的心事,如今我怎如目透他心腑读出来的一般笃定?
“说罢,你挟沧海,又想我做什么呢?”
“长风不是在告诉为兄,为了沧海,你什么都可以做罢?”
“会不会做,是长风的事。”
“长风误会了,为兄请沧海来,只是当真想与她共赴鸳盟而已。”
“是么?”秋长风拔出腰内长剑,“为公,你是叛臣贼子,长风当为国诛之;为私,你夺吾之妻,此恨不报非男儿。我们,来一场对决罢。”
“长风是说真的?
“天地为证!”秋长风陡然抖缰击马,如箭离弦,飞雪裹银甲,来势若迅雷。
秋远鹤飒然迎战。
“小海。”苍山拿指捅了捅我胳臂,“秋长风不会当真中计了罢?皇帝令他投鼠忌器,秋远鹤出言乱心,他这样做,等于是中了两边的计谋,难不成,他把两边的沧海都当成襄的了?”
“怎么可能?”我白他一眼,“秋长风是白痴么?”
“就因为不是,才更可疑。”
“所以,慢慢看就是了。”这一时刻,秋长风所思所想,我当真像是握卷亲睹,一字一字,清晰可认。
昭景帝和襄阳侯为证各人手中人为实,俱以无云大师为凭,不想弄巧成拙。秋长风与无云大师相交已久,深悉其人,以其高洁秉性,岂是会受胁于强势使妇孺陷身危难的呢?纵使两人中有一人当真为沧海,安危也必定无虞。他,可以放心一搏了。
而以皇帝之命诛叛逆,名正言顺,何乐不为?
“诸将士,秋远鹤起兵叛乱,逆天子,诛百姓,刺亲父,伤社稷,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尔等速随我诛之!”
秋长风与秋远鹤战至两个回台,错马之际,仰剑厉呼,身后兵马即杀声遇天,如潮涌起攻。同一时间,秋远鹤喝令出击。双方人马红蓝交汇,混战而起。
我将脑袋埋在了身下柔暖皮毛里,不敢去看。战争,必定要死人,眼睁睁看着人命殒去而不救,实在残忍。但无云大师曰,三百年和平盛景,必然要付出代价,人命即为其中之一,那些死者在投生为胎那一时起,即已注定,将在乱世战争中殁去……天命么?
但,在沧海身陷巫山为人作药时,不也被冠之“天命”?仅以天命两字,就能任死者死,恶者恶?不,不行!我要救,即使不能全数救下,也要尽力而为!
我拈指……
“小海!”苍山拦握住我的手,急呼,“你不该干涉这外界中事!”
不该么?
“小海,无云请你来,是为了让你阻止巫人作乱,这场战乱,是他们自己弓发,当由他们自己承受!”苍山道。
真的么?我不该干涉么?
“你此时cha手,事情发展将无从料定,打乱尘世秩序,谁知会引发何等更恶之事?”
……也许,对。我不该随意cha手。若因我的cha手,让三百年的和平盛景不能到来……
“为皇帝陛下,为大陇皇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
我迟疑间,底下情势又起巨变。
第三方人马不甘寂寞,加入混战。在其它两军交战正酣时,这等于是趁火打劫了。
那杀声起,刀锋落,砍杀所向,不止是秋远鹤兵马。皇帝在此时出手,是想在两方援军到来之前,快而歼之罢?
血,溅入雪中,浸入雪地,红色,在白色中急速扩延,以势不可挡之态侵吞那圣洁之色。
我,无法再坐视不理。
……雪,汝至纯至洁物,不当血光侵,为汝之圣洁,阻止这杀戮,去!
随我命下,地面雪,空中雪,随风急转,交汇成漩,迷人视线。混战中人,拳脚无风,刀枪失准,利器为劲雪所夺。
“退下——”三方主帅各发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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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雪至,大战暂歇。
秋长风望了望漫天缓歇下来的飞雪,眺了眺河州城头的冷氏“沧海”,再扫过避至大军后方的另一个,目色深沉难辨。
“这场雪来得真是怪异。”秋远鹤视线也掠过管艳,高谑道,“突如其来,又转眼即止,仿佛就是为了阻止这场大战来的,是天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