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怪了。”苍天并非是他表面所表现出的那般坚不可摧,他做那样事时,心中必也饱受煎熬。时过事过,我不怪了。
他脸现欣慰之色,展颜一笑:“你和川儿一样,有颗玲珑良善心。不管你是不巫神指定的首领,我苍氏必然誓死护卫你们母女。”
母女,母与女……啊,我怎在此和苍氏首话起当年来?但,经此一谈,我心中的忑不安己然不见,那道石门之后无论是何番情形,都有了面对的勇气。
“神鞭,神兽,还有我,都已在此,要如何做?”
苍氏首深吸一口气,“以神鞭之利,毁石门之固。以神兽之威,吓金牌之胁。以你之术力,破钢石结界。三力齐发,同时而至!”
三力齐发,同时而至!我扬卷神鞭,“恚!”
吼吼吼——
咝咝咝——
轰轰轰——
我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巨天的对抗,那集了各方最精锐的力量最黑暗的联结的结界,所产生的对持历久弥在。
……山中,雪中,行经此处的神灵,借你们的力量给我,打破那黑暗构成的丑恶,打破那自以为钢不可破的结界!
轰——
万力齐至,石门终作一团粉沫湮干空气之中。
没有任何迟疑,我投身洞内。
“川儿!”苍氏首亦跟上。
但,洞内无人。这里面,也不过一丈方圆,一目即可了然,有溪流有怪石,就是没人。当下我泪就涌出,抓住苍氏首的胳膊,“人呢?你不是说她在这里?”
苍氏首亦面色苍白“川儿,川儿……她怎会不在?我听过她的歌声,就是由此发出,不会有假,我听过的……我还从洞顶的风口向川儿递送过吃个……嗯?”
他扬首向洞顶一望,又目投四处,遂大步迈到右方石壁前,扯开一团密密麻麻的藤蔓,脸上,忽升起万斛温柔,“川儿……”
我飞身过去,猝然怔住,藤蔓之后,小小天地,水声潺潺,永边有石。夕阳从洞口一处风孔投入,形成一团橙黄光晕,光晕之中,青石之上,有人侧外酣眠。桃花般的唇边挂一丝恬淡浅笑,唇儿微张,鼻儿轻翕,打出低低小呼。的确,是在酣眠没错。
我无声走去!蹲下身,抚开半遮在她脸上的黑缎丝发,抚着她绝美的颊,握起她苍白的手,“你睡起觉来,竟如此香甜。和恚不相上下。”
唔噜。这天地大小,恚兽庞大的身躯不得而入,却一迳向石上人纸低呜叫。
“恚,不能吵。”我抱起她软馨的身躯,谢绝了苍氏首的援手,直走至洞门之外。当光线豁然开朗,我看到了自己睡时的样貌。
“回北峰。”我坐上趴卧在地的恚兽,前方所向,是我曾住过十四年的茅庐。
茅庐中,共挤在那张榻上,拉过棉被,打开她的臂,我把自己放进了她怀里,大手抱着,安然闭上了眼。
棉被久无人用,有些潮霉之气,但产生的热度,却赛过了灵泉山小院新棉花制成的厚软被,大苑公府里的锦经绒。我收了收臂,更紧地抱住她,在一团馨香里,无声睡去。
我是被按捏在颊上的指弄醒的。我心中有气,去捉它,却听见脆声的低笑,猝然睁然眸。
“宝宝,川儿的宝宝。”眼前这张脸,是梦是幻?灵黑的大眼睛内漾着最柔的波澜,粉色唇边的笑靥可将日阳羞惭,这张脸,可使世间最美的花朵失色,可让最冷硬的岩石绽放爱恋……
“川儿的宝宝,长大了,还是川儿的宝宝。”她依然拿指揉着我的眼耳鼻唇,像是对一件爱不释手又不知如何去爱的至宝。“川儿的宝宝不哭,娘疼宝宝,娘疼哦……”
我从来没有如此刻般毫不痛恨自己的眼泪,任它肆意流淌,任它涓涓成溪,任它欢畅奔泄……然后,我看见她一双绝美的眼,也成了两汪伤心泉。
“川儿的宝宝在哭,娘疼宝宝,娘心痛,娘陪宝宝哭……川儿的宝宝……”
川儿的宝宝和宝宝的娘,脸相贴,泪相汇,声相融。
那二十年被冰冷岩石亘隔的岁月,那二十年只能在思念里相拥的时光,此一刻,都作云烟散。
下卷8
云氏前氏首夫人在一次抵卸外族中,被伤及小腹,无法再孕,时膝下只有一女。
为使氏首之位得传,前氏首收继了本氏旁支的一失亲孤儿为子,输其云家嫡系之气,养其形,培其神,悉心教养。
前氏首之女云川长到十五岁,在一次午憩时,兄长竟以春术相施,欲逞侵犯。前氏首自是大怒,斥逐义子出门。义子在门外跪悔一月之久,方重新进得云家。但首之女对其已生厌恶,劝说父亲无果,在承接天女之位的前夕,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