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一天,便成了小海的生日,重生之日。
每年这一日,小海总要设法脱身!窝到婆婆的软暖怀里,吃一碗香暖寿面。
今年,也不倒外。冯婆婆昨日便回到张嬷嬷家里!等着小海前去撒娇吃面。小海只要等到了臭山头,大方地让他一并去分享婆婆的手艺就好。
今儿一早,去向秋夫人告假时,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诘问。她只是给了一个钱袋,要小海到街上买一些让自己开心的物什,还说,人生一世,几十年匆匆就过,既然活着,便要讨好自己,取悦自己,那些个讨好不了自己取悦不了自己的灰黯心情,扔了就是。
会想做秋夫人的女儿,想来也是因为她这份超脱的智慧和开拓的心境罢?沧海从来就抗拒不了快乐的诱惑。
咔咔嘎嘎。这瓜干好吃。待臭山头到了,再押着他买上一堆,小海要吃个过瘾。
咯吱咯吱。这凤瓜好有嚼头,卤得入味,先吃光了,莫要给臭山头抢去才好。
唧唧啾啾。树上的鸟儿闻香而来,对着小海口水泛流。
哝哝呢呢。树上的鸟儿振翅飞去,因为日头将落……
70
霞光起,日光落,月光升……
月上柳梢月满乾坤,月……月过中天。小海的生日,结束了。
我仰望着那一盘满月,恁样的明亮,恁样的皎洁,恁样看似完满的月,拂着波光粼粼的兆河,拂着天地万物,拂着小海。
许多的话涌来,我想问月。
我想问它,明明已是十七,还维持着这十五的假象作甚?
我想问它,既然早晚要有残缺不全的一日,为何总要给人圆满向往?
我还想问它,为何不能为了小海,停在十六的夜空,让那日永远不要逝去?
我还想问……
那些话,只响在胸臆。
月光未减,寒意已添。月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名曰慷慨却实际吝啬,代表慈悲却清平无波,笑睨人间事,淡看云烟起,月如是,神如是。
怜悯着世人却嘲弄着世人,享受着世人供奉却慨叹着世人贪婪。
月,在你怜悯的眼里!小海可是贪得无厌的那个?
我执意和它时望,仍是自不量力。颈酸痛,身清冷,一双腿亦乏力跪地。只是,小海还要望月啊,小海还有话问啊,是谁模糊了我的眼?是谁阻隔了我的视线?又是谁,在这孤寂月夜里,哭声响彻天地?
“小海,小海……我的小海!天呐,我的小海!”
婆婆,小海的冯婆婆。她软厚的怀抱收容了我,温暖的气息包围了我,“我的小海,我的小海,我的小海……”
“……婆婆……”在看不清婆婆,叫不清婆婆时,方晓得,那个掩面恸哭的,竟是小海。“……婆婆,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小海,跟婆婆回去吃面,婆婆在面里,放了ròu丝,放了卤蛋,除了小海,婆婆不让任何人动……走,婆婆带你回去。”
“……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小海,走了,去吃面了。”
“生日过了……他没有来……”
“小海只要想,婆婆可以天天为小海过生日。”
“婆婆,他为什么不和…他……”
“回去了,吃一碗暖呼呼的面,洗一个香喷喷的澡,再大睡一觉,其它的事,先不要想。”
回去了,先不要想。
我在婆婆的柔声呢哝中,吃了面,泡了澡,上了c黄,入了眠。
“小海啊,你自己究竟明不明白,你等在兆河边,到底等的是什么呢?是苍山,还是一个希望?你伤心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苍山的慡约,还是希望的破灭?小海,我的小海……”耳畔,依稀有婆婆的叹声,她拭着我颊上不断涌出的泪,将一记轻吻印上额头。
我醒来后不想再回大苑公府。
那座华丽豪奢的府邸不是小海的家,豁达智慧的夫人也不是小海的母亲。
她,也许就如那盘月般,时小海充满怜悯慈悲,但也无能为力。小海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你想好了?”秋夫人听了我的请辞,怔忡良久,问。
“是。”想好了,早已好了。早在脑中打了无数遍,只差了付诸行动而已。
“怎么突然想走,是我对你不好?还是,风儿又纠缠你了?”
我摇头。原本,我并不想当面请辞,但夫人对小海委实很好,小海不能枉负。
“看你这模样,是执意要走了?我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