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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淑因是庶女,生母出身低微又早逝,且嫡母十分厉害的缘故,在家里过得很不如意,若非是她千方百计与冯宝儿等人交好,只怕她嫡母都不肯放她出门。所以她平日里和人相处时总是带了些谄媚或是嫉妒尖酸之意,心胸狭隘得很,往往不经意间就会莫名得罪了她。俗话说的,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讲的便是章淑这种人。
“原来是她。我并无故意找事惹事的习惯,但她莫名欺到我头上,总不能装聋作哑,任其作为。可我觉得真没到结这种死仇的地步,若她真是为了这个而中伤我,那是她的人品问题,可不是我的问题。”许樱哥早就从冒氏那里知道了此事,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相比较这话是从哪里传来的,她更担忧姚氏等人会嫌自己给许家添了麻烦,只是早前姚氏等人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她也不好主动提起,如今许杏哥既然提出来了,她正好趁势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无奈:“只是又叫父母亲伤心担忧,姐姐这里也不好看。我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
“若是怕麻烦,当初父母亲就不会收留你们。既是收留,便不怕麻烦。”许杏哥叹口气,握住许樱哥的手轻声道:“父母亲早就知道此事,只恐你会伤心才瞒下来。只是想着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所以才特意让我来和你说,看吧,果然是叫母亲猜着了,你又多想了。”
许樱哥见她说得真心,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也就跟着松了,便摆出一副猖狂样,笑道:“既是知道闲话的来处了,想必姐姐已有法子应对了罢?我就等着姐姐给我报仇了。”
许杏哥见她一脸的小人得志状,不由也跟着笑了,捏着她的下巴道:“那是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叫她多嘴多舌无事中伤人害人姻缘前程!最好以后都不要出来见人了。你且等着,怎么也得出了这口恶气,不然人家还以为许家的女儿好欺负呢。”
许樱哥想的却又是另外一桩事:“按说,和赵家议亲这件事因为从开始就不太顺利,所以并没有传出去,章淑又是如何得知的?且她往日里咬人也多是挑着家世不如她的来,似我这种就只敢过过嘴瘾。若无其他缘故,我想光凭这几句口舌之争,她不至于就敢这样狠狠得罪我。”
许杏哥道:“这个就要慢慢儿地问她了。管她因着什么缘故,总是她当了这杆伤人的枪。既要给人做枪,便要有随时折了的觉悟。”
总之是与知情人有关罢了,不拘是张仪正,还是许府、赵府的人掺和进去,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姐妹二人便都沉默下来。
许久,许杏哥方道:“赵家大奶奶说,那日在我们家别庄传话的人是个年约八九岁的青衣小童,长得眉清目秀的,左边眉梢有颗胭脂痣。可你姐夫翻遍康王府这个年龄段的僮儿,就没见过有这么个人,且那日康王府带去我们别庄的奴仆随从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平日那人的身边也没有小孩子伺候,年纪最轻的小厮也是十三、四岁。”
这么说,那天留下狠话的人除了是张仪正外,也可能是其他人,毕竟那天还发生了诡异的裙子自燃事件。许樱哥正想着,又听许杏哥继续道:“也曾试探过他了,他并不知道赵璀堕马之事。”当时武进试探着说起此事,张仪正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是恶有恶报,还嫌不够,说怎么没把赵璀给摔死。毫不掩饰他对赵璀的幸灾乐祸,却也没露出半点他与这事儿有关的破绽。当然,也许是他太会掩饰,可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就确定与他有关系。
赵璀堕马之事,许樱哥略略知道些。事情发生后,赵璀曾通过其他途径让她知晓他的决心和歉意,他虽未明说,但她能猜着这大概是他的手段之一。此事是真的让她看到他非她不娶的决心了,但到底诡诈,又是瞒着赵、许两家家长的,见不得光。所以许樱哥不敢说给杏哥知晓,也不曾把这个账算到张仪正身上去。
送走许杏哥,许樱哥撑着下巴坐在窗下一直想到天黑,只觉得越想越迷茫。夜雾里,有个身影朦胧而又清晰,仿佛就在她面前,她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得到,但等她真的一伸手,便又如雾气般散得干干净净。旁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平静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之前为自己规划的那份米虫人生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实现了。便是许扶不肯告诉她,她也预感得到,有人藏在暗处盯着这府里和这府里的人,要叫她不好过,要叫许家人不好过。
一弯新月半掩在乌云之中,上京城半明半暗,有风吹过学士府里参天的老树,发出下雨一般的沙沙声。学士府的大管家许山安静地立在角门处,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角门上传来小动物爪子挠门一般的刮擦声,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是角门上响起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