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魏成辉笑,“桑少主是吧,此矿是国家征作抗灾之用,矿能等,军需、饥民却不能等。这灾民如今仅靠稀薄米水度日,老夫说句不中听的,如你这等说法,慢采少挖,这矿献得来,那几大州郡的人却都死光了。”
权非同啧啧几声,“魏候果是赤胆忠心,皇上还没急,自个先急了。”
魏成辉知他讽己“皇帝不急太监急”,不怒反笑,“老夫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权相过奖了。”
他就不信李兆廷会因这人所说的“晓之以情”来减缓挖矿进度!
“桑公子,非是朕强人所难,而是国难当前。若有他族不肯,那朝廷只能用朝廷的法子。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果然,李兆廷开口,虽一字未着屠杀之事,但话中正是如此意思,语气之硬,无丝毫转圜余地。
魏成辉见权非同微微皱眉,与鹰炎笑了笑。
权非同跟他作对,以为带来了宝,可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桑湛却并无惧色,也无惯常的书生公子意气,他双手一拱,道:“皇上,糙民既敢前来献矿,便必不至于叫皇上为难。”
“与族群千人相比,自是州郡数万灾民为大,可是,无论小我,还是大我,这每一边都是您的子民,都不该被牺牲。”
“皇上如今为难的是,既要解军需之虞,又要缓饥民之忧。若此矿尽快开采,则国库可先用于饥民,稍后再从矿收补上军需。可扩充军需之根本,乃是邻国意欲来犯,若是……无仗可打呢?”
他姿态从容,眸中流光蕴转,一字一字,笑住问。
一刹,全场皆静,李兆廷扶案,缓缓站起,看住眼前这一身廉价布衣的男子。
“此处非谈话地,桑公子随朕到御书房一趟。”
“请皇上借一步说话,糙民斗胆献矿、再献免战之策!”
二人相视,话音同落。
众人再次惊奇,都不由得对这个青年看了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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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廷已伸手相邀:“桑公子,请!权相。”
桑湛谢过,二人一同步出,权非同看魏成辉脸色微变,勾唇相随。
鹰炎跌坐回凳上,瞳仁迅速缩放。这桑湛从前便不可小觑,但他从没惧过,可今日……他总觉,他同他似全然不在一个级之上,他觉得这个桑湛有些陌生、可怕……
*
御书房。
书案上摆放着棋盅。
李兆廷也不打话,从盅中抽出三子,一白二黑,放到桌面。
桑湛一瞥,修长的手指迅速曲起,往白子一敲,“这是周。”
随即又往其余二子指去,“楚和魏。”
“楚、魏皆为农粮贸易大国,互为宿敌已久。楚近日老帝病故新君继位,此人骁勇,是好战之徒,趁周灾欲攻,非定要亡周,但掠得好处却是必然。皇上必已猜到,魏王狡猾,周魏如今虽互为姻亲,但魏决不会助周,以期收楚攻周之利。若周能损楚,则攻楚,若不能,也无损失。”
“不错。此朕猜到,楚王亦猜到,是以楚将肆无忌惮攻周。大势所趋,利益在前,战如何能免!”
“不,皇上。若楚以为,魏周实已暗中联手,此番不过是诱敌深入,二军联手,共同灭楚呢?”
“公子此法,朕早已想过,可这新楚之王据说生性多疑,颇为聪明,如何能诳?”
“魏王不帮皇上,然魏国妙相是皇上丈人,丈人能不帮女儿女婿?”
“此事,妙相无法说服魏王。”
“无需劝服,皇上只消做三事。一、邀妙相来周,向其求援,妙相既非魏王,自然无法答应前期便出兵相助,皇上请借文人墨客之口,将此弄得天下皆知。二、妙相亲随,与妙相发生争执,妙相要杀,亲随因故逃脱。三、亲随逃往楚地,密报楚王。”
“亲随因怀恨在心而密报楚王,此实是魏周之计,魏面上诸多推搪,不肯助周,实已与周定下密约,暗中联手,等周来犯?经此一绕,楚王反而相信。好!”
二人面对棋盘,一番言语之间,来往快如电闪、箭出,不过半盏茶功夫,尘埃落地。
李兆廷目中光芒大盛,一拍桑湛肩胳,“桑公子是百年将才!朕接受此次献矿,将工部相关人手于你,快慢由你安排。”
“谢皇上。”桑湛弯腰,缓缓答道,眼中缓缓闪过一丝什么。
“你有大功于朕,想要何赏赐?”
“糙民部族近日亦受涝灾之害,虽无几大州郡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