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输得一败涂地。
月初站在黄泉路上,突然静伫不动,她离闯入麓山结界只差一步之遥,却突然无法再移动一步。
多少年了,那个早已被天火焚尽的麓山,如今只是一片荒芜的灰烬罢了,可她却不再有勇气步入这里。
这里,曾经有着她最快乐的一段回忆,如今却不忍再回到这里。
也不知站了多久,回想了多少往事,可记忆中最深刻的却是被陵霄重伤而躺在怀中的玉茗,她满身是血却笑的纯真。
这样的玉茗,怎能让她不痛?
月初的目光忽泛寒意,握紧手中的天音无相剑,迈步朝结界内走去。
麓山内荒烟漫漫,灰烬弥漫着整片荒山,除了湛蓝的苍穹,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灰烬。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地上灰尘,漫天飞舞的尘土拍打在月初的裙裳之上,纷乱了眼眸,脏了脸蛋,她的目光却是深深地望着远处那一抹身影。
她缓缓走近,只闻一阵溪水潺潺之声传入耳中,清脆交鸣,声声动人。
依旧是曾经那条小溪,只是水中不再清澈见底,水面上覆满了灰烬,早已不见纯净。
她站在岸边,俯视着受伤坐在地上的陵霄,他的伤势看上去远比她的伤势严重的多,那被剑锋所伤之处,鲜血依旧,看来他根本未用真气治愈身上的伤,只是任鲜血不断溢出,流尽。
受伤的陵霄,面色苍白,看着孤立在面前的月初,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这世间,还是你最了解我,明白我会回到这里。”
月初不言不语,静静凝望着他的面容,脸上凄冷一片。
“数万年了,就在我即将称霸三界之时,这一切终究还是被你毁了。”陵霄仰头大笑,可眼中却有着更多的恨,他这一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即便在白曜杀了母亲之时,天神诛杀父亲之时,他亦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恨意。
“我曾立下誓言,若你再杀无辜之人,会亲自手刃你。”月初冷冷地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杀了月秀、无双、七杀、楚韵,人间无数的无辜百姓……还有,玉茗。你身上所背负的杀戮与罪孽,这一生都无法偿还。”
陵霄看着月初句句质问,语音中满是愤恨,他却笑得异常癫狂,“我说过,但凡你所在乎的一切,我都会毁尽……”他一直都明白,杀了她所在乎的人,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
“曾经那个肯为我放下屠刀的陵霄呢?”月初睇着那样残忍的陵霄,几乎不再认识那个曾在麓山对自己有着无限宠溺的陵霄,如今已是个遍身杀戮的大魔头。
“那个陵霄早就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死了!”陵霄猛然提高音量,“不要再提曾经,我为当初那个甘愿放弃一切的我感到可笑,幽冥炼狱的一千年,是我此生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
月初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的陵霄,曾经的他,即便是愤怒都是用冰冷来掩盖一切,她明白,这一切源于陵霄败在了她的手中,更因为她亲手毁了他的夙愿。
月初低声问:“你为何不信我?”
陵霄只觉她问出这句话异常讽刺,“信你?我就是太相信你,才数次心软没有杀你!怪我太自负,我不信命,竟让你成为了我称霸三界的阻碍。”
陵霄自知身受重伤,已无力回天,便硬硬道:“成王败寇,我如今败了,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
月初猛然提剑,直指陵霄,耳畔又想起佛祖所言:这一次,便是永生。
剑,散发着点点幽光,剑气如虹,隐隐颤动着,似有着将陵霄穿膛毁灭的冲动,可持剑的主人却迟迟未动手,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荒芜的风声呼啸,她却忽而收回了剑,猛然转身,深深凝望脚边那潺潺流过的溪水,低声喃喃道:“我始终记得,在麓山的溪水边,你修行,我捕鱼,那十五年,是我最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只可惜被天火焚尽,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记忆,就如我和你,再也回不到当初。”
陵霄望着月初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他阴冷的目光中闪烁过无数的复杂情绪,终究化作一抹凌厉的冷然,父母之仇未报,称霸三界的夙愿未完成,他不能就此死去,他必须活下去,那才有最后一丝机会。
此时,收起剑,背对着自己的月初,便是露出了她最弱的命门,只要他现在动手,便能杀了月初,就此活下去。
陵霄的手,猛然握拳,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凝了最后一丝真气,欲朝从她的背后给予她致命一击。